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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客气地抢白他:“那就不要在她背后说怪话。既然是你自己允诺的事,
就要面带微笑地干到底。”
索罗瞪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我们的X -33B 型空天飞机离开地球,去水星运送矿物。玛格丽特
的小集装箱已经放到摩托艇上,摩托艇则藏在巨大的船腹里。船员只有三人,除
了船长和我这个新手外,还有一个32岁的男船员,他叫奥尔基,乌克兰人。七个
小时后,船长说:“到了,放出摩托艇吧。”
奥尔基起身要去船舱,索罗摇摇头说:“不是你,让徐放小姐去。她一定会
面带微笑地把货物送到那个可怜的老人面前——而且终生不渝。”
奥尔基惊奇地看看船长。船长嘴角挂着嘲弄,不过并非恶意,目光里满是揶
揄。我知道这是对我冲撞他的小小的报复,便气恼地离开座椅:“我去!我会在
李先生的有生之年坚持做这件事——而且不会在背后发牢骚的!”
事后我常回想,也许是上帝的安排?我那时并不知李太炎先生为何许人,甚
至懒得打听他为什么定居在太空,但我却以这种睹气的方式作出了一生的允诺。
奥尔基笑着对我交待了应注意的事项,清道车此刻的方位。还告诉我,把货物送
到那辆太空清道车后先不要返回,等空天飞机从水星返回时,我们会提前通知你。
巨大的后舱门打开了,太空摩托艇顺着斜面滑下去,落进广袤的太空。我紧张地
驾驶着,顾不上欣赏脚下美丽的地球。半个小时后,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就在
这时,我发现了那辆“太空清道车”。
这辆车的外观并不漂亮。它基本上是一个呆头呆脑的长方体,表面上除了一
圈小舷窗外,全部蒙着一种褐色的蒙皮,这使它看起来象只癞蛤蟆那样丑陋。在
它的左右侧张着两只极大的耳朵,也蒙着那种褐色的蒙皮。后来我才知道,这种
结构是为了保护清道车不受太空垃圾的破坏,也能尽量减缓它们的速度并最终俘
获它们。这种蒙皮是超级特夫纶和陶瓷薄板的粘合物。
几乎在看到清道车的同时,送话器中有了声音,一个悦耳的男人声音在几里
咕噜说着什么,我辩出了“奥尔基”的名字,也听到话语中有明显的卷舌音,恍
然大悟,忙喊道:“我不是奥尔基,我不会说俄语,请用汉语或英语说话!”
送话器中改成了汉语:“欢迎你,地球来的客人。你是一位姑娘?”
“对,我的名字叫徐放。”
“徐放小姐,减压舱的外门已经打开,请进来吧。”
我小心地泊好摩托艇,钻到减压舱里。外门缓缓合拢,随着气压升高,内门
缓缓打开。在离开空天飞机前,我曾好奇地问奥尔基:“那个终生独自一人呆在
太空轨道的老人是什么样子?他孤僻吗?性格古怪吗?”奥尔基笑着让我不要担
心,说那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只是模样有点古怪,因为他40年没有理发剃须,他
要尽量减少太空的遗留物。“一个可怜的老人。”奥尔基黯然说。
现在,这个老人已经站在减压舱口。他的须发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庞,只余下
一双深陷的但十分明亮的眼睛。他十分羸瘦,枯干的皮肤紧裹着骨胳,让人无端
想起那些辟食多日的印度瑜伽大师们。我一眼就看见,他的双腿已经萎缩了,在
他沿着舱室游飞时,两只细弱无力的仙鹤一样的腿一直拖在后面。但双手十分灵
活敏捷,他熟练地操纵着车内的小型吊车,吊下摩托艇上的小集装箱,把另一只
集装箱吊上去。“这里面是我一年的生活垃圾和我捕捉的太空垃圾。”他对我说。
我帮着他把新集装箱吊进机舱,打开小集装箱的铁门。玛格丽特为他的丈夫
准备了丰富的食品,那天午餐我们尽情享用着这些食品——不是我们,是我。这
是我第一次在太空的微重力下进食,对那些管状的、流质的、奇形怪状的太空食
品感到十分新鲜。说来好笑,我这位淑女竟成了一个地道的饕餮之徒。老人一直
微笑着劝我多吃,把各种精美的食品堆在我面前。肚满肠圆后,我才注意到老人
吃得很少,简直太少了,他只是象征性地往嘴里挤了半管流质食物。我问:“李
先生,你为什么不吃饭?”他说已经吃好了,我使劲摇头说,你几乎没吃东西嘛,
哪能就吃好了?老人真诚地说:“真的吃好了。这20多年来我一直是这样,已经
习惯了。我想尽量减少运送食品的次数。”
他说的很平淡,在他的下意识中,一定认为这是一件人人皆知的事实。但这
句平淡的话立刻使我热泪盈眶!心中塞满了又酸又苦的东西,堵得我难以喘息。
他一定早已知道了妻子找人捎送食物的艰难,20年来,他一直是在死亡的边缘外
徘徊,用尽可能少的食物勉强维持生命的存在!
看着我大吃大嚼之后留下的一堆包装,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淌下来。
李先生吃惊地问:“怎么啦?孩子,你这是怎么啦?”我哽咽地说:“我一个人
吃了你半月的食物。我太不懂事了!”
李先生爽朗地笑起来,我真不相信这个羸瘦的老人会笑得这么响亮:“傻丫
头,傻姑娘,看你说的傻话。你是难得一见的远方贵客,我能让你饿着肚子离开
吗?”
吃第二餐时,我固执地拒绝吃任何食物:“除非你和我吃同样多。”老人没
办法,只好陪我一块吃,我这才破啼为笑。我象哄小孩一样劝慰他:“不用担心,
李先生,我回去之后就去想办法,给你按时送来足够的食物。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我从不示人的秘密,我有一个有钱有势的爸爸,而且对我的要求百依百从。我
拒绝了他给我的财产,甚至拒绝了他的名声,想按照普通人那样独立地生活。但
这回我要去麻烦他啦!”
老人很感动,也没有拒绝,他真诚地说:“谢谢你,我和我妻子都谢谢你。
但你千万不要送太多的东西,还象过去那样,一年送一次就够了,我真的已经习
惯了。另外,”他迟疑地说,“如果这件事在进行中有困难,就不要勉强。”
我一挥手:“这你就不用管了!”
此后的两天里,我时时都能感受到他生活中潜隐的苦涩,即使在他爽朗地大
笑时,我也能品出一丝苦涩的余味。这种苦味感染了我,使我从一个任性淘气的
小女孩在一日之内成人了。我象久未归家的女儿那样照顾他,帮他准备饭食,帮
他整理卫生。为了不刺伤他的自尊心,我尽可能委婉地问他,为什么他们会落到
如此窘迫的地步。李先生告诉我,他的太空清道夫工作完全是私人性质的,这辆
造价昂贵的太空清道车也是私人出资建造。“如果冷静地评价历史,我承认那时
的决定太匆忙,太冲动,我和妻子没有很好地宣传,把这件事变成公共的事业,
我们完全是个人奋斗。妻子从英国的父母那儿继承了一笔相当丰厚的遗产,但是,
我上天后她已经一文不名了——不过,我们都没有后悔。”
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态很平静,但他的两眼炯炯放光,一种圣洁的光辉漫溢
于脸上。我的心隐隐作疼,赶紧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的怜悯。第三天收到了母
船发来的信号,我穿上太空服,在减压舱口与老人拥别:“老人家,千万不要再
这样自苦自抑了,三个月后我就会为你送来新的食品,如果那时你没把旧食物吃
完,我一定会生气的,我一定不会再理你了!”
那时我没有意识到,我这些幼稚的话,就象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扮演小母亲。
老人慈爱地笑了,再次与我拥别,并郑重交待我代他向索罗船长和奥尔基先生致
谢:“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为我惹上了不少麻烦。我难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太空摩托艇离开了清道车,我回头张望,透过摩托艇桔黄色的尾光,我看见
那辆造型丑陋的太空清道车孤零零地行进在轨道上,越来越小,很快隐于暗淡的
天幕。往前看,X -33B 已经在天际闪亮。
奥尔基帮我脱下太空衣,来到指挥舱,索罗船长仍在嘴角挂着揶揄的微笑,
他一定在嘲笑,徐小姐,你把那具十字架背到身上了吗?我微笑着一直没有开口。
我觉得自己已经受到了李先生的感化,有些东西必须包在沉默中才更有力量。
一个月后,我驱车来到李先生的家里,他家在北京近郊的一个山脚下,院子
十分宽敞,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