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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们敲着玻璃叫饿。铁郎嘴上含着面条,脸上汗水直流。他闭上眼睛,不忍看那些饥饿的面孔。他想起了在地球上同妈妈一起过的啼饥号寒的日子,寻思道:“要是梅蒂儿不送我车票,要是铁道公司不给我们零钱,我也同样一文不名,跟他们同样挨饿。”他放下碗筷说,“吃不下了,连汤面都没有滋味!”
一幢黑色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霄,楼房正面大书着:“旅馆。脱勒达78”
铁郎和梅蒂儿就下榻在78号旅馆。顶楼上一个房间,设备极其豪华。铁郎的赤脚踏着柔软而又暖和的地毯,踱到落地玻璃窗前,拉开金丝绒窗帘,眺望远景。只见薄薄的云雾底下,一些平房好象鸡棚一样小。他说:“那一排排的房子是哪里呀?”
“那是非常有趣的地方,”梅蒂儿笑道,“铁郎,汤面只吃了一半,你的肚子不饿吗?要不要叫人送点吃的到房间来?”
“不要,出外去吃好些。”铁郎想出去游览那非常有趣的地方。
他不肯去洗澡,被梅蒂儿推进浴室,关在里面。他用香皂搽抹身子,躺在澡盆里,口中念念有词,表示不耐烦:“在澡盆里泡着,不见得就是多么重要的大事吧?真不明自,这样有趣的地方,却不去游览。”
深夜,天空月朗星稀,行星脱勒达也象月亮一样美丽。铁郎趁着梅蒂儿睡着了,连忙穿上斗篷,戴上凉帽,溜出旅馆去。
时钟打过三点,梅蒂儿醒来,没有听见铁郎的鼾声。她坐起身来呼唤:“铁郎!”对面一张空床上,摆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看,纸条是铁郎写的——“我的肚子饿了,到外面吃饭去了。今天二点半。”
宇宙枪还靠在雕花圈椅旁,铁郎没有带去。梅蒂儿寻思道:“这个人,出去为啥不打招呼?”
“呜呜——!”一列电气列车冲霄而起,汽笛声震荡在夜空。梅蒂儿连忙跑到落地玻璃窗前眺望。她认得那装着蟹脚一般天线的车头,是三点十五分开往野花站去的短途客车。
她迅速穿好衣服,奔出旅馆,赶到车站询问处去打听。询问处的机器回答道:“旅客,开往野花站去的列车半点钟一班,如果往返一趟,得足足四点钟。”梅蒂儿知道铁郎想去游览小星球,可能乘坐野花线的客车走了。
“呜——!”野花线的客车在空中飞驰着。
这种电气列车,恰似地球上供人乘坐上下班的电车。乘客们背靠车窗坐在两边,中间过道上的人便站着。不过野花线的乘客不多,所以不挤,人人都有座位。那铁郎垂头闭眼在打盹,汽笛声把他惊醒了,他转动纽扣眼,愕然四顾,就惊叫起来:“咦!奇怪,我怎么坐在这种客车里?”
“醒啦?铁郎!”旁边有个身穿灰色披风的金发女人说,“你跟我一道回野花之星去。”
“什么?”铁郎生起满心狐疑,跳起身来,站在过道当中,十分惊诧地嚷道,“我是乘银河铁道999号列车,怎么上这种车来了?迷迷糊糊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车厢两边并排坐着的乘客,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一律在闭目垂头打磕睡。
“你大声叫喊,会打扰别人的。”金发女人说,“安静点,一会儿就到野花站了。”
打搅满车客人,铁郎觉得难为情。只得重新坐下,撅起蛤蟆嘴,回忆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上错了车的。
不多时,列车飞临野花之星的上空,铁郎向窗外一望,天色已经大亮,地面呈现出无边无际的野花之海。他登时精神大振,睁着小眼睛,只管眺望这新奇的地方。列车着陆后,他走出野花车站,呀!奇花异卉,遍地开放,香气扑鼻,使他心醉神迷,眼花缭乱。他不禁叫道:“多么美丽的星球呀!”
那个金发女人走在铁郎前面,说:“在这里,花朵并不稀奇。”
铁郎听见她说话,才猛然想起昨夜在饭店吃面时,遇见这个女人,自己是怎样被她带上电车的,却记不清了。他质问道:“你为什么带我到这样的地方来?”
“因为我的父母想见你,铁郎。”
“父、父、父母?”铁郎好象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的。我叫花子。因为我长期在外面工作,我的父母上了年纪……这次回家,若不把结婚对象带回去,就不能使父母放心。”接着,金发女人转过身来问道,“你懂了吗?铁郎君?”
直到这时,铁郎才注意看她的面孔,天啦!多么丑陋!她的年纪也不轻了,满头金发披在肩头,灰色披风裹住高高的身子,一张脸好象压扁了的鸡蛋壳。铁郎惊愕地瞪着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花子在前引路,铁郎无奈,只得跟着她走。天上飞过几只乌鸦,“呱呱”地直叫,地上跳着蚱蜢,在花草间出没。他俩沿着鲜花夹道的大路,走呵,走呵,走到一条小河边。小河两岸,盛开着五色斑斓的草本野花,甚至河水中也飘浮着花朵,白的粉白,红的水红。它们竞相争艳,吐露着芬芳,使铁郎流连难舍,磨磨蹭蹭地走了好大一阵,才走到一座小桥边。桥的那头,有一栋破旧的平房,被树木和花蔓遮掩着。花子举手指着平房说:“铁郎,那就是我的家!”
“嗬!”铁郎觉得那小屋跟地球上的农家一样。
“花子回来啦!”一个瘦小的老婆婆,站在门前高兴地叫喊。
“妈妈!”金发女人奔过去抱住老婆婆,立刻滴下泪来,连声说:“妈妈,妈妈,爸爸呢?”
“你爸爸在里面睡着,他近来更衰弱了。”老婆婆说。
花子奔进里间房子,泪眼含笑,喊道:“爸爸!”
“哦!花子回来了吗?”一个瘦小的老头儿躺在地铺上说。
花子扑过去抱住老头儿,“呜呜”地哭着说:“爸爸请原谅,请原谅,我很久没有回来看你们。心里一直想着:回家吧,回家吧,总是没有空。啊!对不起呀!”
“好了,好了,”老头儿拍着花子的背说,“只要你身体健康,好好劳动,就行啦!”
立在门外的铁郎,十分拘束,不想进屋。那老婆婆一再说:“喂,喂,请,请,请进。”铁郎才脱鞋进门。内室的地板上铺着草席,席子已有破口,老头儿盖的被子也打了补丁。铁郎一进去,老头儿便跪坐起来,伸过萝卜一样的秃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看得铁郎坐立不安。“哈,花子,那位是不是……”老头问道。
“我已经和这个人结婚了!”花子指着铁郎说。
铁郎大吃一惊,顿时臊得面皮通红,汗珠直冒,瞠目张嘴,象个受惊的蛤蟆。
“哦!好!好!”老头儿点着萝卜似的光头说,“你找到一位好人。”
“你干活辛苦罗!”老婆婆抚摸着花子的背说。
父母和女儿亲密地谈着话。铁郎却盘膝坐在草席上,一个字也插不进去。过了一阵,老婆婆起身去,用托盘端来一碗米饭,饭的面上搁着一条鱼,鱼上插着一双筷子。她把饭碗摆在铁郎面前的小桌上,连声说:“嘿,嘿,请,请,请吃饭。”
然后,父母和女儿又坐在一堆儿诉说别情。老头儿十分高兴,说:“好了,好了,愿你长寿,花子。”老婆婆说:“这下结了婚,真的好了。”铁郎窘得连耳朵根都发烧,张着大嘴,不好意思吃饭。
忽然老婆婆又去拿来一张相片,递给铁郎说:“这是去干活以前的花子,瞧!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相片上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铁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坐在窗前喝茶的花子,面容苍老、丑陋,怎么会跟相片上的美女是一个人?不过,她俩的金黄头发却是相同的。
“太辛苦啦,孩子,”老头儿摸着花子的脸说。
“可是,这下好啦!她找到了一位好丈夫。”老婆婆说,眼睛都笑合了缝。
铁郎拿着美女相片,瞠目结舌……
天黑了,夜空布满了星星,待到月亮起来时,大地就象白昼一般明亮。一只蟋蟀跳到木栅栏上,“唧唧唧唧”地叫着,声音传到屋子里,铁郎睁着眼躺在外室的地铺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身起来,四肢落地,轻轻地爬到门边,隔着补疤破门板,侧耳倾听一会,内室里没有响动,似乎都睡着了。他想:“傻瓜粪蛋!她把我弄来当假女婿!多么丢人,逃了吧!”于是蹑着脚走过去打开百叶窗,慌忙穿上斗篷,戴上凉帽,探头望望窗外,只有蟋蟀叫,不见有人。他翻出窗子,溜下地去,不由一怔:嗬!那伏在门前的不是花子么?月光照着她的金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