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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到了他们曾在地球上住过的一个旅馆。他们的房间里充斥着大海的味道。窗户外面矮小的棕榈树在微风中瑟瑟作响;海鸥在屋顶鸣唱不断;房间的天花板吱吱作响。他们在水槽里用成袋的冰冰着他们偷运的啤酒,立体声广播里播放着西班牙音乐。杰克琳教他如何跳舞,如何在夜晚的灯光里摇摆。当他把她拉近,可以闻到她那银白色头发里香甜的花味,她那黑黑的眼睛迷住了他。他在热恋中,可他对她仍有点警惕,害怕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伤害他。
“你仍爱她,是吗?”在寒冷的黎明微光里,劳瑞问。
他们往方形摩托车上装着燃料。他脱下他戴的氧气瓶,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经过一个纷纷扰扰的夜晚后,他觉得痛心而且头昏眼花。
“生命是一场灾难,”他说,“我们不得不抢救一切我们能抢救的东西。”
他们在摩托车的行李架上为杰克琳装了个担架,可能她会感到不舒服,不过,那也无可奈何。
当他拉紧皮带调整杰克琳的气源时,他忍不住怀疑为什么她会看起来如此健康。劳瑞不是说她健康得足以跑马拉松吗?那怎么可能!他知道的杰克琳可是不得不一天锻炼一两个小时以防止体重增加的。
他后退了几步,用自己眼中的植入提取周围环境的可视地形图。植入是那种不值钱的打折货,是从太空港一个街边小贩那儿买来的。地形图是用一幅旧旅行图和从协会低空高速轨道监视卫星那儿弄来的图拼接而成的。
“我想我们可以跟着西边的山走,”他说,“山会掩护我们,而且看到来人时也能找个地方藏起来。”
劳瑞压好杰克琳的毯子。她用一条丝质花手帕缠在额头上,拉上自己的呼吸面罩,坐到摩托车后面。葛拉克在她那赭红色格斗服后隆出一个凸起。
“走南边怎么样?那儿有条峡谷。我们可以随着峡谷走上一半,然后去太空港。”她问。
健二摇摇头,说:“那里是他们第一个搜寻的地方。至少在山里,我们还会有机会。”
他拉上自己的面罩,迈腿坐上车子。她谨慎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腰上。他们通过穹顶车辆专用空气闸,低速驶离小镇,向山上走。
当他们通过礁石时,他减速停下。
“你要干什么?”她问。
健二没有回答。除了档案影像外,他还从未看到过一个活礁石。这个礁石就像块油腻腻的抹布般附着在节点接受盘的骨架上。在它周围有一条协会调查队挖掘的宽宽沟壑。偶尔,他会瞥见那川流不息的纳米分子形成一个几何形状、一个字母或者一个符号。健二无法转过脸去。他突然害怕背弃这个爆发在他世界里的不合规律的、奇异的东西。它让他记起第一次看到长颈鹿的情形。它看起来也是如此不合时宜的精致、畸形、易受攻击,可是它们这个种族能活下来、幸存下来而且茁壮成长。
在他身后,健二感觉到劳瑞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了。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声音,同时用手拍着他的肩。他跟随她的目光,回头看向小镇。在那穹顶上方,昆虫样的企业攻击飞船在上空盘旋着。尽管它们离得太远,看不清船壳上的标志,他仍能认出那是艘唐吉公司的飞船。他可以看到炮手舱侦察时露出的武器,以及从飞船腹部展开的武装掠行艇。
布洛克最终赶上他了。他已经知道健二背叛了他。
一艘掠行艇转向礁石,转向他们。
“我们怎么办?”劳瑞嘶声叫着。
此刻,他有点困惑,他本能地向着沟壑加大油门,尝试转到礁石后面去。
“他们在向我们开火!”劳瑞大叫。健二冒险瞥了一眼。掠行艇更近了。他可以看到里面的枪旋转着调整以瞄准目标。曳光弹一闪而过,刺进他们前面的地里。子弹让红土狂暴地喷发而起,而射来的子弹也一个比一个更接近他们。
“他们想阻止我们带走杰克琳。”他说。一连串猛烈的颠簸,一个轮胎成了碎片,车把扭曲,然后车子翻倒了。在他们翻向沟壑里时,劳瑞尖叫着,车子的保护装置也疯狂地号叫起来,然后就只剩下车子破裂的碎片,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不仅仅是猛击,还有黏在他呼吸面罩上死寂的沙土。
当唐吉的掠行艇摇摆着暂停攻击时,他刚刚有时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有一个飞行队员指示他离开沟壑。在海腊斯盆地迟暮时分,干燥的沙漠风吹起铁锈色的沙子横扫过那冰冻停机坪的跑道。
他猜到布洛克可能会跟踪他,可是他一离开太空港就已经设法让自己混在小镇人群中了。芳香狭窄的街道可以闻到洋葱和香料以及焊接燃烧的味道。那儿有便宜的牙医,地摊贩卖着假香水、土耳其进口棉衬衫和自制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也进行着地下交易。健二在交易市场选了几把枪。他抛下唐吉公司发的一流植入,从当地一个安着很多金牙的男人那儿挑了一个新的。他买了套新工作服,把自己原来那身扔在一个小巷里。
布洛克是怎么想的?他真的期望自己的威胁可以阻止健二挽救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他真的认为健二会帮忙把她带回来,把她用于研究和解剖?他是不是期望健二会出卖她或报复她,以摆脱她留给他的苦涩?或者他是在玩个不同的游戏,想测试健二的忠诚?
现在健二已经丢弃了唐吉植入,布洛克肯定会知道他已经背叛他了。
前方,他看到飞机底部停放着一辆方形机动车。他加快步调。葛拉克开始在他口袋里摇摆撞击。
健二好像过了一世才平躺下。在他后面。他能听到劳瑞在忙乱地呻吟;而劳瑞后面杰克琳喘息的声音像是肺被什么刺破了。机动车把他压在沟壁上,幸运的是,他的脖子还没断,只是左腿擦伤了而且扭伤了,他的面罩也撞了条裂缝。
他蠕动着,右手伸进口袋里握住葛拉克。在火星那稀薄的大气里,他可以听到正在逼近的掠行艇升起时的呜呜声。
劳瑞好像眩晕了,她撞伤了头,头发里还有滴着的鲜血,在她那苍白皮肤的衬托下呈黑紫色。她那丝质花手帕不知跑哪儿了,只有她的面罩还戴在原来的位置。杰克琳被压在沟壁与车子中间,身上的毯子已经被流出的血浸透了,肋骨几乎粉碎。
健二拖着变形的腿,不稳地向沟壑边扭动。尽管头部受伤,劳瑞还是为杰克琳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看起来不太糟。”她说。
他不理睬她,他知道杰克琳肋骨断了,知道如果不进行专业的医学治疗她可能会死。现在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逼近的掠行艇上。他听到它在减速,看到它螺旋桨倾斜时的改变。沟壑底上的沙砾刺进他双膝里。他手中的葛拉克有着坚实、让人安心的重量。
作为协会的安全顾问,他以前曾经面对过这种境况——蜷伏在研究员所挖的沟壑里,同武装交通工具对峙。然而现在他仍有不安感,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因为这次不仅是他自己,还得考虑杰克琳。她受伤了,如果他现在舍弃她,她会死的。
他拉开葛拉克的安全保险,撑起自己的身体,让目光与沟壑边平视。掠行艇停在沟边二十米远处,它那流线型的前端向着小镇,好像随时准备飞快逃走一样。就在他察看时,驾驶员座舱像鳄鱼嘴一样张开了,两个人爬了出来。两人都穿着防高威胁环境服,那是专门设计用来防范礁石可能会带来的污染的服装。左边的人带着轻便机枪,右边拿着取样装置的人是布洛克。他那隆起的腹部和走路大摇大摆的架势是不会让人认错的。
健二深吸口气完全直立起来,让自己的头和肩露在地面上。随着膝盖伸直,他的手臂向前挥动。
两声枪声响过。他手中的葛拉克跳动着,拿机枪的人应声倒地,手臂和大腿颤搐着、扭动着。
环境服务质量很好,它们能防普通的子弹,可健二的子弹就像刀子滑过丝绸一样切开了环境服的盔甲。即使这个男人不死,他也会受到严重的内伤。
“津田。”布洛克看起来并不吃惊,声音却显得很失望。在他后面,其他掠行艇正从小镇上方升起,就像嗅到血的鲨鱼一样向这个方向转来。他无视健二手中的枪,向前跨出一步。
“只要告诉我一件事,”他说,“我读过你的档案,我知道杰克琳·鲁班斯基已经离开了你,背叛了你,让你丢尽了脸。”他的嗓音冰冷而愤怒。
健二用葛拉克指着他的面罩问:“那又怎样?”
布洛克又向前迈了一步,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