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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产生结石。
小女孩侧过脸看看他们,有笑意在目光中跳动。她忍住笑意耐心地说,“我识”就是“我的意识”,就是意识到一个独立于自然的“我”。人类婴儿不到1岁就能产生“我识”,但动物就不行。所有动物中,唯有最聪明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能在镜子中认出自己,如果在它们额上点个红点,它们也知道尝试着用手擦去。其它的动物,包括大猩猩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它们只会对镜中的“闯入者”咆哮不已。智力超人的电脑同样不行,即使是战胜卡斯帕罗夫的“深蓝”,它也不会有“我”的成就感。“这是说数字电脑的情形,自从光脑、量子电脑、生物元件电脑这类模拟式电脑问世以来,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林先生在报告中也提到了‘标准人脑’和‘临界数量’……”
调查人员相对苦笑,心想这小女孩怕是在用外星语言谈话!他们再次请她稍停,解释一下什么是“标准人脑”,这个名词听上去带点凶杀的味道。女孩简单地说,只是一个度量单位而已,就象天文距离的度量可以使用光年、秒差距、地球天文单位一样。过去,数字电脑的能力是用一些精确的参数来描述,象存储容量(比特)、浮点运算速度(每秒次)等。对于模拟电脑这种方式已不尽适合,有人提出用人脑的标准智力作参照单位。这种计算方法还没有严格化,比如对世界电脑网络总容量的计算,有人估算是100亿标准人脑,有人则估算为100000亿,相差悬殊。“不过林先生有一个非常精辟的观点,他说,精确数值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多少,反正目前的网络容量早已超过了临界数量,从而引发智力暴涨,暴涨后的电脑智力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层面……”
调查人员很有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很感谢她的帮忙,但是不能再耽误她的学习时间了,再见。然后苦笑着离开学校。
他们还询问了死者的祖父祖母(林达的父母不在本地)。按采访时间顺序来说他们是排在第三位,但调查报告中却放到最后叙述,这可能是一种暗示--暗示写报告者已倾向于接受林达祖父对死因的分析。那天他们到林老家中时,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色是60岁以上的老太太,头上顶着白色手巾,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都在极虔诚极投入地哼哼着。这些妇女们大都衣着简朴,面容粗糙,与林家雅致的客厅形成明显的反差。林老急忙把两人让进他的书房,多少带点难为情地解释道,这都是妻子的教友,她们在为死者祷告。林老说,他和妻子留学英伦时都曾畈依天主,解放后改变了信仰,但退休后老伴又把年轻时的信仰接续上了。“人各有志,我没有劝她,我觉得在精神上有所寄托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惜妻子所接触的老太太们都只有‘低层次’的信仰,她们不是追求精神上的净化,而是执迷地相信上主会显示神迹,这未免把宗教信仰庸俗化了。说实话,我没想到我的老伴能和这些老太太们搞到一起。”
他对爱孙的不幸十分痛心,因为他知道孙子是一个天才,知道他一直在构筑一种代号“天耳”的宏大体系,用以探索超智力,探索不同智力层面间交流的可能性。但在谈到林达的死因时,林老肯定地说是自杀,这点不用怀疑,你们不必为它耗费精力了。因为林达死前来过一次电话,很突兀地谈了宗教信仰问题,“可惜我没听出他的情绪暗流,我真悔呀。”
林老说,近两年他老伴一直在向孙子灌输宗教信仰,常向他塞一些印刷粗糙的小册子,不过她的努力毫无成效。看得出来,孙儿只是囿于礼貌才没有当面反驳奶奶。有时,林达甚至把美国“科学先生”卡尔.萨根的名著《魔鬼出没的世界》翻开,放在奶奶的卧室里,书中用红铅笔划出了萨根对宗教的犀利抨击,这种作法令奶奶很是不快。林达一直是个理智的、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那次奇怪的电话中他突兀地宣布,他已经树立了三点信仰:1、上帝是存在的;2、上帝将会善意地干涉人类的进程,但这种干涉肯定是不露形迹的;3、人类的分散型智力永远不能理解上帝的高层面的思维。“我至今不理解他怎么会突然获得宗教的感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些讲给我听,而不是他奶奶。”林老缓缓地摇着头,苦涩地说,“我不赞成他信教,但我觉得这三个观点倒是可以接受的,它实际上正符合西方国家开明放达的现代宗教观。不过孙子当时的情绪相当奇怪,似乎很焦灼,很苦恼,很阴郁。他在电话里粗鲁地说,正因为我确定了上帝的存在,我才受不了他妈的这个鬼上帝!我不能忍受有一双冥冥在上的眼睛看着我吃喝拉撒睡,就象我们研究猴子的取食行为和性行为一样。尤其不能忍受的是,我们穷尽智力对科学的探索,在他看来不过是耗子钻迷宫,是低级智能可怜的瞎撞乱碰。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和妻子当然尽力劝慰了一番,可惜我们没听出他的情绪暗流,我们实在糊涂!林老摇着白发苍苍的头颅,悲凉地重复着。
调查人怀疑地问,他真的会仅仅为这种异想天开而自杀?林老说会的,他会的,我了解他的性格。林老自嘲地苦笑道,这正是林家的家风,知道吗?林姓是商朝忠臣比干(比干剖心而死)的后代。我们对于精神的需求往往甚于对世俗生活的需求--可惜我见事迟了一步,没能劝转我孙子,我真悔呀。
调查人告别他下楼,看见他妻子在门口同十几位教友们话别,教友们认真地说,主会听到我们的祷告,一定会的,达儿一定会升入天堂。两个调查人扭头看看林先生,林先生轻轻摇头,眸子中是莫名的悲哀。
那个星期六晚上,戴眼镜的小女孩做完了作业,迫不及待地趴到电脑屏幕前。那是父母刚为她购置的光脑。一根缆线把她并入了网络,并入无穷、无限和无涯。光缆就象是一条漫长的、狭窄的、绝对黑暗的隧道,她永远不可能穿越它,永远不可能尽睹隧道后的大千世界。她在屏幕上看到的,只是“网络”愿意向她开放的、她的智力能够理解的东西。但她仍在狂热地探索着,以期能看到隧道中偶然一现的闪光。林达在台上盯着她,林达盯着每一个年轻的听众,他的目光忧郁而平静。这会儿台下的听众不知道他即将去拜访死神,以后恐怕也没人理解他这次报告的动机。林达想起了创立“群论”的那位年轻的法国数学家埃瓦里斯特.伽罗瓦,他一生坎坷,数次提交的论文都被法国科学院拒绝。后来爱上一个不爱他的小姐,由此陷入一场决斗。在决斗前夜他通霄未眠,急急地写出了群论的要点──那时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它。至今,在那些珍贵的草稿上,还能触摸到他死前的焦灼。草稿的空白处了草地写着:来不及了,没有时间了。
林达对年轻的听众说,蜜蜂早就具备了向高等文明进化的三个条件:群居生活、劳动和语言(形体语言)。相对于人类,它们甚至还有一个远为有利的条件:时间。至少在1亿年前,它们已经建立了有效的蜜蜂社会。但蜜蜂的进化早就终结了,终结于一个很低的层面上(相对于人类文明而言)。为什么?生物学家说,只有一个原因,它们的身体太小,因而脑容量太小,它们没有具备向高等智力发展的物质基础。如此说来,我们真该为自己1400克的大脑庆幸──可是孩子们啊,你们想没想过,1400克的大脑很可能也有它的极限?人类智力也可能终结于某个高度?
没有人向女孩转述过林达的遗言:不要唤醒蜜蜂。不过,即使转达过,她也可以不加理会的,因为她年轻。
西奈噩梦
前边就是“疯猫”酒吧了,摩西科恩与联络人约定在这儿见面。按照多年间谍生涯养成的习惯,走进酒吧之前,科恩作一次最后的安全检查。他在前进途中突然转身,朝来路走回。在转身的瞬间,已把他身后十几个人的神色尽收眼中。
他发现只有一名年轻妇女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在两人目光相撞时,年轻妇女没有丝毫惊慌,她嫣然一笑,又很自然地把目光滑走,推着婴儿车走过他身旁。
也许她的注视是无意的,是年轻妇女对一名英俊男子不自觉的注意。但科恩瞥见了她脚上一双漂亮的麂皮靴。不幸的是,在这一路上,这双麂皮靴已是第二次出现了。
早在15年前,科恩还未来到以色列时——那时他的名字是拉法特阿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