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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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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的低频音波通讯网,使全球的海豚人形成了一个整体。这样自然不会形成孤立
的方言土语了。海豚人社会中也没有国别,没有国境线。反思一下人类社会,在
一万年的文明史中,只建立了一个徒有虚名的联合国,要想彻底消灭国界,恐怕
还需要一万年吧。

    说到底,这得益于海豚人没有历史包袱。曾有一位历史学家论述,为什么美
国在开国之初就能制定出大宪章,保证了美国沿着一个相对正确的道路发展,那
也是因为没有历史包袱,美国是个移民国家,而移民们一般都是对权威的反叛者。
相对而言,海豚社会是一张更干净的白纸,可以由着覃良笛在上面设计蓝图了。

    晚上,哗哗的海浪声伴着吱吱嘎嘎的绳索磨擦声。透过木屋板壁的缝隙观察
四野低垂的天穹,时间和空间都好象是永恒的。在这片蛮荒的天地里,拉姆斯菲
尔有暇安静地思考一些问题,对海豚人社会和陆生人社会做一个对比。海豚人社
会中有很多好东西:没有国家,没有战争,没有性别的禁忌,没有卖淫和强奸,
没有吸毒。但最使拉姆斯菲尔感到震撼的一点,是他们不追求做最强者,自觉地
接受外在力量的制约,而他们其实完全有力量抛掉这些制约。再想想人类,恰恰
是在这方面走了一条邪路,无论是族群之间、人与动物之间、人与疾病之间,人
与自然之间,人类(或人类中的一部分)一直孜孜求取着绝对的主宰地位。一万
年来,没有一个人类的哲人真正看破这一点。

    在海豚人的社会规则中,他处处可以看到覃良笛留下的痕迹。他长眠前与覃
良笛有18年的共同生活,在闲聊中曾听覃良笛说过许多相当另类的见解。比如,
关于“人类的发展已经失去制约”这个观点,就曾不经意地出现在饭后闲谈中。
那时,在覃良笛心目中这些观点可能还没成型,还没有清晰化。但从建立海豚人
社会到她去世的28年中,她把它们条理化了,并且变成实实在在的社会规则。

    拉姆斯菲尔的决心已经明显地动摇了。如果是这样――如果海豚人继承了陆
生人文明又抛弃了陆生人的种种弊病,那他的“为海人争得嫡长子继承权”还有
什么意义呢。苏苏在他怀里安睡,约翰他们五人仍在木屋外。这些天,他们五个
人一直沉默寡言,只是在游离木筏时凑到一块儿嘁喳一会儿。他们像一群阴郁的
土拨鼠,一直无法融进这个健康明朗的团体。拉姆斯菲尔无法克制自己对他们的
厌烦。虽然他知道这五人才是他执行计划的中坚,但他平时更愿意和苏苏、索朗
月甚至筏前的纤夫们交谈。拉姆斯菲尔想起地球灾变前,在一次陆生人的社交集
会上,他碰到一位名导演,那是个非常激进的和平主义者。当朋友介绍拉姆斯菲
尔是核潜艇艇长时,那位导演犹豫一下,竟然把欲握手的右手缩回去了。他非常
抱歉地说:“我不能和一个核潜艇的艇长握手。务请原谅我的无礼,这不是针对
你的。依我看来,核潜艇舰长这个职务就像是中古时代的刀斧手,虽然社会不能
缺,但我本能地讨厌它。”

    那时,作为社会的精英,拉姆斯菲尔有足够的心理优势对此人的怪诞付之冷
冷一笑。确实,不仅是他,在场的宾客都被此人的无礼所激怒,无形中把他孤立
起来,逼得他匆匆离席了。

    现在,他多少理解了那人的本能的厌恶。

    木筏行进15天了。有时,索朗月也拉着他下水游一会儿,他拉着索朗月的背
鳍,潜入筏下。忠实的舟师仍聚在木筏前和木筏下,看见这个冒着气泡的人脸,
有几只游过来,近得贴着他的脸,好奇地观察一会儿,摇摇尾巴游走了。木筏下
长满了白色的藤壶,这是一种动物而不是植物,黄色的鳃际有节奏地张合着,吸
着氧气和海水中的食物。它的味道很鲜美,在吃腻了生鱼肉时,拉姆斯菲尔常拿
它当调剂。它们生长的速度真是惊人,刚把老的掰下来,新藤壶马上又长出来。
还有很多海藻也把木筏当成了家,它们在木筏的迎风面飞快地生长着,垂到海里,
使木筏看上去像是一个胡须长长的海老人。

    海水中的阳光十分柔和,从四面八方漫射到海水里。往上看,木筏被照得透
亮,海草在亮光下显得十分鲜嫩。海中的各种鱼儿在水面上看是比较平淡的,但
在海里映着阳光看,它们的肤色都泛着金色、鲜黄色、淡紫色、银白色等各种华
贵的色彩,它们的泳姿也格外雍容,就连普通的长鳍金枪鱼或和沙丁鱼,在水里
看也像一群款款而行的贵妇人,它们身形优美,线条清晰,轻轻一拨动胸鳍和尾
鳍,庞大的身体就轻巧无声地向前滑去。向下看,深海也并不是黑漆漆的万丈深
渊,阳光向下漫射,使下面也变成怡人的蔚蓝色,体形千奇百怪的水族在晶莹澄
彻的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拉姆斯菲尔曾驾着核潜艇在深海里呆了17年,但他从
未像今天这样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那群鲨鱼仍然跟着木筏,拉姆斯菲尔对它们已经习惯了,即使它们擦着他的
身体游动也不会感到惊惧。

    约翰他们几个精力过剩的家伙这几天找到了一个游戏:与鲨鱼拔河。他们用
一根棕绳绑上一只大的鱼饵,通常是他们吃剩下的半条金枪鱼,扔给鲨鱼。鲨鱼
把鱼饵一口吞下,卡在喉咙里,这5 个人就用力拉鲨鱼。当然这场比赛总是以约
翰他们的失败告终,一条鲨鱼的力量远远超过5 个海人。后来,那些愚蠢的鲨鱼
们也喜欢上了这个游戏,它们噙住鱼饵时并不咬断,也不特别用力,而且是耐心
地与海人们角力。不过这个游戏也是很危险的,鱼饵如果把血液撒到水里,受刺
激的鲨鱼群就会变得疯狂起来,在筏下面没头没脑地乱窜。它们就像神经不大正
常的弱智者,时不时地会变得情绪失控。索朗月总是密切地注视着它们,碰到这
种情况,就让拉姆斯菲尔赶紧回到筏上,因为鲨鱼的智力有限,圣禁令对它们不
能完全有效。

    木筏已经驶出了秘鲁海流,再住北就没有可借用的顺向海流了,木筏前进的
速度也慢了下来。晚上,北边的天空出现了大熊星座,在海平线附近游荡,这表
明他们就要进入北半球了。现在,在他们筏下是向西流的南赤道流,与他们前进
方向成90度角,所以,纤夫们把前进的方向定到北偏东,而实际的筏行角度为北
偏西。导向浆在这儿第一次起了作用,不过南赤道流的宽度不算宽,木筏很快越
过它,到了无风无浪的赤道。这儿也有向东的海流,但它是隐在水面下的潜流,
影响不了海面上的木筏,所以那支导向浆又被拎到筏面上被捆起来。

    从他们出发第三天起,就有无数客人来拜访木筏。有各种海豚人族群,他们
携儿带女地过来,同海豚人纤夫或索朗月交谈一会儿,仰起头看看雷齐阿约的圣
容,然后吱吱喳喳地离开。更多的是鲸类,有蓝鲸,领航鲸,抹香鲸,伪虎鲸,
甚至还见到两只一般只在南极出现的露脊鲸。这些鲸类呆在木筏要经过的路上,
好奇地看着木筏经过。有时它们也快速向木筏游来,眼看就要把木筏撞成碎片,
但它们总是在最后时刻潜下水去,庞大的身躯悠悠地擦着木筏滑过去。索朗月说,
在海洋中,鲸类和海豚人的关系一向比较密切,它们一定是在听到圣禁令后,按
捺不住好奇心而专意赶来的。

    拉姆斯菲尔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不过他又见到的一拨客人证明索朗月的话
是对的。那天是10只没有做过智力提升的鼠海豚拉纤,它们比起海豚人的灵性自
然差远了,所以索朗月一直在前右方紧张地招呼着,有时为它们纠正方向,有时
招呼它们莫把纤绳绞在一块儿。这时,远远看见一群虎鲸游来,它们看见木筏后
立即分成两拨,向木筏包抄过来。10只鼠海豚开始着慌了,吱吱乱叫着准备逃跑,
但它们又不敢扔下圣禁令分配给它们的工作。索朗月急忙游到前边,用海豚语安
慰它们:“不要慌,虎鲸不敢违抗圣禁令的。” 但鼠海豚们并没有镇静下来,
仍是一片吱吱声。看着气势汹汹的虎鲸群,连拉姆斯菲尔和苏苏也有点担心。虎
鲸游近了,黑色的背部,眼睛后面的卵圆形白斑,还有口中的利齿都能看清了。
苏苏突然喊:“看哪,是戈戈!”

    果然是戈戈。与它同来的是三只雌虎鲸,身体比它要小得多,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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