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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安全地行进——朝着一个陌生的目标。他们不知道这次旅行需要花费多长时间,然而水、食物和空气的储备却少得可怜。
下面就是“梦幻号”穿越托尔空间的旅行记录。在这样的旅行中无法计算时间,但时间却在无穷无尽地逝去……
贾肯把珍贵的名册卷轴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一边,然后碰了碰他同伴的手。贾肯是装在阿美拉密封罐里上船的婴儿之一。他有时感到自己还记得他们脱逃的那个不平凡之夜。他当然还记得那种欢乐的心情,记得人们从一场恶梦中解脱出来的情景。
“等待的时间真难熬,”最亲近的伙伴说。他只不过比小毛孩子稍大一点。“再给我们讲一讲铁栏鬼子吧。”
“他们不是鬼子,他们只不过是和我们极不相同的外国人,”贾肯温和地更正了那少年的话。他的眼睛与莎拉丝娃蒂相遇。她正在小小的资料舱窗口逗小伙伴们玩呢。贾肯忽然想到,等他和莎拉丝都老了的时候,他们将是真正见过铁栏人的最后两名贾衣拉尼人。那时当然只有他们晓得铁栏人如何可怖和强大,只有他们才明白,遭人奴役的屈辱和痛苦在他们父辈的灵魂中留下了多深的烙印。他想,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从某些方面看来是否也会带来害处呢?
“他们生着红皮肤,有的人肤色发黄或者呈棕色。他们毛发很淡,几乎全身光秃秃的。长着亮晶晶的小眼睛,”他正在给孩子们描述铁栏人。“个子很大,身高大约相当于从这里到舷窗那么远。有一天,梦幻号的三个铁栏人正在外边放风的时候,忽然冲进驾驶室,重新调节了陀螺仪。于是飞船拚命旋转起来,人们都摔倒在地,又被甩得紧贴着墙壁。他们自以为体力强就能战胜我们。”
“他们满以为能够夺取梦幻号,冲出托尔空间,回到铁栏人居住的星系!”他的两位女同伴齐声背诵道:“但是,老贾瓦拯救了我们。”
“是的。不过那时贾瓦还是个小伙子。幸运的是,他正好待在中央圆厅里,那里藏着先前的旧武器,好几百天以来没人动过这些武器了。”
一个同伴笑了。“这是贾衣拉尼人的运气。”
“不对,”贾肯对她说。“不要迷信。这是一种巧合。”
“贾瓦把他们三人全部杀掉了!”少年激动地喊起来。
有人朝他嘘了一声。
“不要随便说‘杀’这个词,”贾肯严肃地说。“先要想想这个词的含义再使用它,小家伙。贾衣萨那答——”
他在训诫这少年的进候注意到自己用词不当:那个“小家伙”实在已经长得和他同样高大,他自己也比他的父母更加壮实。这一定是因为孩子们吃的是从飞船循环系统中得到的铁栏混合食物,尽管食物配给量控制很紧。当长辈看到后辈长得越来越高大时,他们想起了另一个古老的传说:他们的祖先曾经都是巨人。后来由于土地的匮乏,他们的体型也越来越退化。是否每种传说最后都会变成现实呢?
同时,他又一次向那个少年以及别的同伴讲起贾瓦作出的决定多么可怕。当人们不允许他以自杀的方式赎罪时,他痛苦得几乎发了狂。那天的情景给贾肯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先是人们都被甩到墙壁上,乱作了一团——接着是一阵爆炸声——于是大家得救了。随后,人们展开了长久的争论。他们规劝贾瓦说,他精通驾驶飞船的技术,大家不能没有他。贾瓦痛苦地忏悔说:“当时我有过一个自私的念头,就是他们死后,我们可以享有他们那份水、食物和空气。”
“因此,连应该分得的那份食物贾瓦也不肯吃,他还总是睡在地板上。”
“因此,他总是情绪低沉,”少年说,他皱着眉头,极力理解贾肯的教诲。
“是的。”然而贾肯知道他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几个活生生的人——尽管是怀着敌意的外国人——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死尸,没有见过这幅惨状的人就不可能理解贾肯的话。他们按照正规葬礼,将三具尸首投入了循环系统的贮物箱,就像他们处置自己人的尸体一样。现在,贾衣拉尼人的肌体中一定会有铁栏人肉体的分子。这真具有讽刺意味。
他心中掠过了一道阴影。几天以前,他曾经认为这些年轻人,以及他们后代的后代,永无必要懂得什么叫作屠杀。现在他拿不定主意……他暂时不愿深想这个问题。
“航行纪录一直记到现在了吗?”莎拉丝娃蒂在舱门口问道。像贾肯一样,她也很难让年轻的同伴安静地忍受等待的寂寞。
“是的。”
贾肯轻轻地翻阅着书架上那本手写的飞行日志。他们把所有能找到的旧文稿、旧图表都搜集起来,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书页都装订到一起。他一页页地翻着,清晰的贾衣拉尼文字映入他的眼帘:“饥饿……食物配给量减少……断糖了。缺水……维修……成年人再次削减定量……缺氧……孩子们……限制供水……孩子们需要……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快要支撑不住了。当……时,缺乏……”
是的,他的一生就是如此,大家都这样生活着:给养匮乏,禁闭在这旋转着的巨型圆筒里。他无法回答这无情的疑问:能够冲破这牢笼吗?如果冲破了,又能到哪里去呢?也许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将全部困死在这亘古不变、漆黑一团的真空之中?
偶尔也发生过几次古怪的事情,譬如,一只轻巧的妖船曾经神秘地突然出现在他们飞船的近旁,妖船里不知名的怪物探头探脑地朝他们张望——然后妖船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梦幻号上,神奇的电子计算机中的线路,正在滴滴答答地朝着预定的座标进行运算,不过谁也不懂得怎样检查运算进展的情形,连计算机是否还在正常工作也弄不清。当飞船的航行时间由几百循环日增长到几千循环日的时候,等待的煎熬使人们愈加难以忍耐。有人变得一言不发;有人没完没了地祈祷;有的则忙忙碌碌地去干最琐碎的小事。老比斯拉是他们的领袖;他永远不会气馁,总在鼓舞大家。然而尽管贾瓦这个人作过那件可怕的事,尽管他甘愿当一个沉默不语的隐士,人们还是把他看作希望的象征。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成功地驾驶梦幻号启航,也不是因为他不仅一次,而且两次地挽救了全船人的生命。大家崇敬他,因为他有着真诚坦率的胸襟……贾肯翻阅着破旧的飞行日志,心想也许孩子们最少痛苦,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等待,等待那美好的一天。
后来——航行日志的最后一页记得很清楚——奇迹终于发生,美好的日子来到了。一切都出人意料,他们正准备渡过第三千×百个循环日的时候,飞船震动起来,四周响起一片陌生的、机件相互磨擦的轰隆声。人们惊惶地跳了起来,乱作了一团。他们听到金属受挤压发出的阵阵恐怖的巨响——破旧的飞船释放出它的“托尔”场,脱离了托尔空间,飞入普通宇宙。
多么美妙的天空!点点繁星——像在神话中一样——在每个舷窗中闪耀,有的镶在深色的夜幕上,有的衬着绚丽的光环!不管孩子还是大人都在奔跑,惊喜交加地欢呼着从一个窗口跑到另一个窗口。
人们慢慢才意识到目前的真实处境:他们仍然孤零零地在陌生、空寂、无限的太空中航行,不知道这星空里有着怎样的生物,怎样的国家。飞船上维持生命的给养已经少得可怜。
他们开始执行早已拟就的计划。发报机已经调好,向着贾瓦认为最远的距离范围之内发出了贾衣拉尼人的呼救讯号。一个敢死队组成了,他们走出飞船,爬到船壳上,都穿着改得奇形怪状的铁栏宇宙服。他们刷掉了丑陋的铁栏星徽,重画了一个巨大的金太阳徽号。他们涂掉了铁栏船名,用贾衣拉尼文写上了“梦幻号”三个字。如果他们仍在铁栏帝国的疆域之内,他们将会受到加倍的惩罚。
“我母亲出去了,”年龄最大的一个同伴自豪地告诉贾肯。“这是一桩很危险、很艰难的任务。”
“是的。”贾肯温和地抚摸她。
“我要是也能出去就好啦。”最小的同伴说。
“总有那么一天,等着吧。”
“您总是说‘等着吧。’我们不是一直在等吗?”
“是的。”
等待——啊,他们等了多么久,环境越来越艰难,希望越来越渺茫。他们不知道该朝哪里飞,于是就慢悠悠地朝最近的一颗亮星驶去。多数人都对前途不再作指望。
终于有这么一天——这是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