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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个子铁栏人正在摆弄密封舱门上的转臂。贾龙艰难地爬上巨大的台阶。他看见那个铁栏宇航员腰上佩着一枝枪。很好。他立即认出了这个宇航员,一股怒火从胸中燃起。贾衣拉尼人从不这样动肝火。他的两颗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就是这个铁栏人奸污了贾龙的孙子。她弟弟跑来救她,铁栏人又一脚踢断了他的脊椎。贾龙强忍住心头之恨,努力装出笑脸。“贾衣萨那答”;我可不能破坏了统一行动计划。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呀,笑老头?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没认出贾龙;在铁栏人看来,贾衣拉尼人都长着同样的面孔。
“指挥长让我告诉,老爷。说,这是贺喜。说,让我把它送给长官。”
“我看看。”
贾龙竭力保持镇静,强迫自己堆出满脸笑容,抖抖索索地掀开了餐巾的一角。
宇航员瞧了一眼,立即打了一声唿哨。“要是我没看错,这是地道的星泪液。中尉!”他一边喊,一边推推搡搡地把贾龙拽上舷梯,拉进了飞艇。“瞧当官的给咱们送什么来了!”
餐厅里,中尉和另一个宇航员正俯身查看着几张放大的航空图。中尉也佩着武装带——这也很好。贾龙耸耳细听,凭着贾衣拉尼人灵敏的听觉,他能判断飞艇上再也没有别的铁栏人了。他深鞠一躬,脸上仍挂着那掩盖仇恨的微笑,在中尉面前解开了包东西的餐巾。雪白的亚麻布裹着一只小小的、眼泪形的紫水晶瓶。
“指挥长说,给你们。说,赶快喝,已经打开了。”
中尉也打了一声唿哨,恭敬地接过瓶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笑老头?”
“不,老爷。”贾龙在撒谎。
“这是什么,先生?”第三个宇航员问。贾龙看出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
“孩子,这是你从来没喝过的一种最美妙,最名贵,最可口的饮料。你听说过星泪液吗?”
那年轻人困惑不解地盯着紫水晶瓶。
“笑老头说得对,”中尉又说。“瓶子一打开就得马上喝。好吧,今晚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说真的,老板这回还真够大方的。他怎么说的?干吗送星泪液来给我们喝呢,贾拉人?”
“贺喜,老爷。说,他有喜事。”
“为了庆贺某件喜事。好吧,咱们也不用瞎猜了。约翰,拿三只酒杯来,要干净的。”
“是,先生!”大个宇航员在头顶上的贮藏箱里翻寻起来。
在这些铁栏巨人面前,贾龙显得像孩子一般矮小。他又一次丧气地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天差地别:铁栏人高大、壮实,健美;他自己却瘦骨嶙峋,歪肩斜背,显得十分委琐。在自己的同胞中,他曾经是一个壮小伙儿;即使现在,他也还算得上是一样好汉。然而在这些强悍的铁栏人面前,谈论贾衣拉尼的英雄好汉,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也许他们说得对:恐怕自己真的属于劣等种族,生来只配当奴隶……这时候贾龙忽地想起了他们的计划,于是把小小的腰板挺了起来。那个年轻的宇航员正在讲话。
“中尉先生,如果这真是星泪液,我不能喝。”
“你不能喝?为什么?”
“我不喝。我,我绝对不喝。”
“你在说昏话吧?”
“我——我妈妈……”年轻人发愁地说。
另两个铁栏人笑嚷起来:“你已经离家很远了,孩子,”中尉宽慰他。“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约翰?我们太乐意喝掉你那份了。不过我不忍心让人眼睁睁错过这样难得的口福。都得喝,谁也不许例外。忘掉妈妈,准备好好享受一番吧。这是命令……好啦,笑老头,三杯平均分。要是洒掉一滴,小心我拧掉你的小脑瓜,听见啦?”
“是,老爷。”贾龙小心翼翼将那可恨的饮料倒进小杯里。
“你尝过星泪液吗,贾衣人?”
“没有,老爷。”
“而且决不愿意尝,是吧?好啦,滚吧!阿……好,为我们到达下一个空间站干杯,但愿那儿有真正好看的娘儿们!”
贾龙默默退回到飞船舷门的阴影中,在那里停下脚步,刚好还能看见太空人举杯的场面。尽管铁栏人喝星泪液的那种馋相已经司空风惯,他还是感到又愤恨,又恶心。这种嗜好正显出他们残忍的天性。这些家伙已经堕落,已经完全背离贾拉萨那答的人道精神。他们无法以无知作借口,来为自己辩护。许多铁栏人都对贾龙讲过制作星泪液的过程。这种饮料并不全完是眼泪,而是一种美丽、弱小,长着翅膀的生物所分泌的体液。他们居住在十分遥远的星球上。在精神和肉体经受极度的折磨时,他们的分泌腺才会产生出这种液体。铁栏人发现这种分泌液十分鲜美,令人陶醉。为了取得星泪液,铁栏人把一对夫妇提来,当着面将他们双双折磨致死。贾龙听铁栏人讲述过这惨不忍闻的情景,他每次想起来就揪心。
他紧盯着铁栏人。奇怪的是,他眼里喷出的怒火居然没有惊动他们。他很有把握,那种麻醉药既无味,又无害。长年累月的精心试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问题在于,药力需要经过二至五密尼时间才能发挥出来。最后一个被麻倒的铁栏人可能来得及发出警报。如果必要,贾龙将豁出性命来制止这种可能。
三个太空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眼睛兴奋得发光。
“小伙子,我说得不错吧?”中尉沙哑着嗓子问。
年轻人点点头,他眼睛已经发直。
忽然间,大个太空人约翰猛地站起来,含糊地说了一声“怎么——?”然后就扑倒在地上,脑袋枕在了一只伸直的胳膊上。
“喂!喂!约翰!”中尉站起来,伸手想去扶他。结果自己却猛地摔倒在餐桌上。舱里只剩下那个惊得目瞪口呆的铁栏青年。他会采取行动吗?他会拿起话筒来报警吗?贾龙随时准备冲上前去,尽管他知道,跟这样的巨人搏斗等于送死。
那青年只会自顾自地说:“怎么……怎么回事!?说着说着,他迷离恍惚地朝后一靠,往下一滑,就打起呼噜来。
贾龙迅速地窜过去,从两个瘫软的巨人身上抽出武器。随后,他急忙跑进驾驶室,努力追忆多年来慢慢积累的技术知识。对——那就是送话器。他一把揪下送话器的布罩,对准机件开起枪来。手枪发出的巨响把他吓了一跳,但他不停的射击,直到机件都被烧焦、熔化,他才住手。
下一步是解决那台控制飞行的计算机。他发觉很难用手枪喷出的火焰将它燃着,不过他射击了一小会之后,就感到这台计算机给毁坏得差不多了。附近有一只系在天花板上的金属箱,他不懂这是什么玩意。他接受的指示中并未包括这金属箱——因为贾衣拉尼人还不知道巡逻艇上备有这样一种替补设施。贾龙朝这只金属箱随便射了一枪,就跑到了射击火力控制台前。
他胸中的仇恨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他激动得无法冷静地观察、思考了。他用手枪朝控制台猛扫了一阵。哪里能引起爆炸,哪里的金属会被烧熔,他就使劲朝那里放枪,却没有注意到那些重武器的电践线却基本保持完好,未被摧毁。钉在墙上的那些怪模怪样的铁栏妇女照片,曾使得他的同胞吃尽苦头,他举枪将照片全部夷为灰烬。
然后他干了一件大蠢事。
他没有立即夺路从餐厅脱逃,却停下来盯视着一个铁栏宇航员的懒懒的脸孔。这个宇航员曾经污辱过他的孙女。他手中的武器发烫。他疯狂地一枪射穿了那铁栏人的面孔和脑袋。报了平生的深仇大恨,他似乎更加狂怒起来,冲动地接连击毙了另两个铁栏人,这才匆匆撤退。
到达核反应舱时,他心里又气又恨。他忘掉了长期辛勤积累的关于那种拉杆的使用知识,竟然闯开防护舱门,直接跑到核反应堆跟前。他赤手空拳地去扳动反应堆的衰减杆,好像他是个适于干这种力气活的铁栏人。可他毕竟只是个身弱力亏的贾衣拉尼人,哪能挪得动衰减杆呢?他狂怒地朝反应堆射击了一通,又用手去扳衰减杆,结果全身都暴露在强烈的原子辐射线中。
过了不久,其他铁栏宇航员闻讯赶到巡逻艇中来。他们发现一具活尸在核反应堆上乱爬乱扭。贾龙只扳动了四根衰减杆。他本打算熔毁整个反应堆,结果却一败涂地。
机械师从维他玻璃观察孔里看了贾龙一眼,然后旋动沉重的拉杆,将他砸在舱壁上,砸成了肉酱。机械师又将衰减杆扳回原位,检查了一下仪表读数,就发出了准备起飞的信号。
铁栏人很可能还会向他们的一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