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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鲁佛放低手中魔棍,穿过自己伙伴们冒着烟的身体空挡,瞄准人类法师,一抹微笑慢慢地升上他的嘴角,嘲笑着惊恐的人类。
接着,谁也料不到他脚跟一转,竟把魔棍所有的能量,都朝恐怖修女凯拉拉尔射出去。
棍子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他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剩下。而圣夜屋所有人都害怕和痛恨的女教士,全身上下都着了火,从高高的空中倒栽下来,黑皮衣包裹下的身体,痉挛着,冒出灰色的烟雾。
——倒栽下来。
可突然,那团被火围住的身体重新回复笔直的站立姿势,凯拉拉尔那张脸,从一团黑色的火焰中伸出来,随着火焰窜动,起了小小的波纹和涟漪。她的眼睛恨恨地瞪着札鲁佛,双唇一开一合,喝道:“札鲁佛,你必死!”
这声音粗重得非比寻常,两个残存的术士就像吃了大便,全身都僵硬得动弹不得。也莱头一歪,再顾不得继续对付全身烧得焦黑的精灵法师,赶忙转过身。
“你已被莎儿神所驱逐——死吧,你这个无信义的术士!”黑暗夫人安佛娜雷鸣般地咆哮着,只是发出声音的那张嘴唇并不是她的。
女教士做出呕吐状,随之吐出一团黑色的火焰,从札鲁佛身体上席卷而过,接着又冲进他身后一棵古老粗壮的树干之中。说时迟那时快,札鲁佛和老树都只剩下了下半截身体,四周的树木剧烈地晃动着,连也莱也被摔倒在地。
最后一个恐怖术士脚步不稳地站起身,而凯拉拉尔摇摆不定的身子继续吐着黑火焰,朝前漂浮。“现在,让我们除掉爱管闲事的法师们,精灵和人类,接着——”
事情又发生了变故。一个紫色的大火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击中女教士的残肢,把她撕成两半,黑皮衣的碎片洒落在周围的树林里。
“啊,只有笨蛋,才是我们怎么也除之不尽的东西。”高空之中,原先站着凯拉拉尔的地方,黑色火焰渐渐缩小。一个新的声音,对着那失效的法术,朗声说道。
也莱惊魂未定,喘着气,看到一个人类,手里拿着一枚冒烟的护身符,用黑色斗篷裹着自己。“费伦大陆上总有无数爱管闲事的法师,”新来者望着渐熄的火焰,很满意地解释说,“就比如说,我自己。”
也莱朝自己肺里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将全部力量集中在这个新敌人身上,充满敌意地挥舞着手中法杖,蹬地一脚,跳到半空,准备用全身重量,拼死一搏。
但他的目标却并没乖乖站在原地,迎上沉重的金属棍。新来者轻松自如地抽出一把匕首,插进教士的喉咙,反手环了一圈。接着他从这最后一位恐怖术士身边退了一步,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在下是顿坦·提阿罕姆斯,不死鸟之塔的大法师。愿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喉咙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转动着,也莱不停地咳嗽。但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周遭的树木和斑斑点点的阴影,显得愈发昏沉。黑暗即将降临这个令人愉快的世界——也莱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回答那个人了。
*****
莎儿神的祭坛上,紫色的火焰爆炸开来,在盛满黑色酒精的大碗里熊熊地燃烧。被精心挑选的侍者捧着一把发光的刀(那是在要放在酒里消毒的),狂热地不停祷告。他一点也不知道这紫色的火焰,其实并非神圣祭典的一部分。
所以他继续埋着头,祷告词接连不断地从他嘴里往外冒。自然,他无法看见黑暗夫人摇摇晃晃地跌倒在祭坛上,手足都冲出紫色之火。酒精咝咝作响,洒在她脚下。她抬起脸,痛苦地瞪着高高天花板的拱顶,点缀着黑色和紫色的圆环。安佛娜痛不欲生,还没积蓄好足够的力量发出尖叫。祈祷者已经念出最后一句祷词……刀子扎了下来。
侍者双手捧着那把神圣的刀,黑色刀刃上,神秘的铭文不断闪烁。它不断往下落,往下落,落到那大碗里的中央,也就是黑暗夫人安佛娜的胸口。
两人目光终于迎合在一起。匕首完全没入了安佛娜的身体,只剩下刀柄在外。侍者终于意识到一切出了错,满眼都是惊恐。可安佛娜一息尚存,刚好看到,那双眼睛里还有不少如释重负的喜悦。但永恒的黑暗如期降临,她再也不能惩罚他了。
*****
堕落星气喘吁吁地抬起一只胳膊,因为剧烈的疼痛,他的脸几乎拧在一起。整个左腰布满偌大的血泡,只有肌肉烧焦的地方,鲜红的血滴在熠熠闪光。尤姆贝伽脚步不稳地跑到他身边,试图装作完全没看见不死鸟之塔的大法师——那是他多年来的死对头。
尤姆贝伽知道顿坦也许会乘机发难,他站在自己身后不足数米,担心清晰地写在他脸上。但他仍旧毅然跪在堕落星身边,小心地使出自己从精灵处得知的最有效的治疗法术。他虽不是个教士,但即便是个天生的傻子,也知道堕落星是活不了多久了。
精灵法师在尤姆贝伽怀里颤抖着,像一袋沉重的麻袋往下缀。他喘了几口气,眼睛半开半闭,似乎觉得好了些。虽然他的腰背仍然没什么变化,可在那些可怕的伤口下,身体内的器官,却不再冒烟抽搐了。只是……
一只长手从尤姆贝伽肩头伸出来,手指闪着治疗术的光芒,轻轻地放在堕落星的腰上。随着光芒闪烁,精灵又是一阵颤抖。与此同时,大法师脖子上挂着的链条顶端,大奖牌最后一丁点残余,掉在地上的灰尘里。顿坦赶忙站起身,退后几步,手朝腰带上摸去。
尤姆贝伽抬起头,看了看靠近身边的魔法棍,踌躇地问道:“难道此刻,你我之间还要干上一架,才能了结吗?”
顿坦摇摇头,“当整个费伦大陆失去惯有的平衡,”他回答,“个人的恩怨必须放到一旁。我想,为了大家的好,我能够暂时抛开往日恩仇。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摊开手,“你呢?”
*****
伊尔明斯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那个滑溜溜的,长着许多触角的怪物朝他靠过来,靠近了……更靠近了。长长的触须,蓝褐色斑驳相间,似有些懒洋洋地朝他伸出,用坚韧的力量缠住他的喉咙。恐怖冰冷地从他后背开始烧灼,触角爱抚般地抽紧,伊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蜜斯特拉,”他对着黑暗轻声说,“我——”
从前的记忆突然不请而至——从前,他的怀里搂着一位女神。骄傲感被从他心底唤醒,把恐惧压了下去。“要是我注定死在这些触角之下,那么就这样吧。我有过一个美好人生,比大多数人所过的生活,美好得多。”
他的恐惧消融在这些话里,滑溜溜的怪物也就地化为乌有。身体上满是粘稠的烟雾,过了一会,光芒冲刷过他的身体。他转过头,朝光芒的源头张望。
他的眼睛告诉他,那里也许有一块大石头墙,尽管在黑暗的笼罩下,看不太真切,但伊尔知道那是一道敞开的巨大拱门。拱门后面,有一间宽广的大厅,满是金灿灿的钱币,珍贵的雕像,和宝石—— 一大桶一大桶闪闪发光的宝石。
伊尔明斯特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财宝,只是耸耸肩。可不等肩膀还没放平,装满金银珠宝的大厅就变得黯淡了,所有的财富随之化为泡影——喇叭声高昂嘹亮地在他身后响起。
伊尔再次转过身,看到了另外一间巨大宽阔,点着温暖灯光的大厅。这座大厅里没有珠宝,而是一大群人……他们身上穿的是华丽衣饰,头顶佩着王冠,一脸的骄傲,伊尔判断他们应该是皇室之人。人类的王,长满鳞片的人鱼族之王,全都在使劲喘着气,推推搡搡,挤做一团,争先恐后地把王冠和权杖放在他脚下,用各种不同的音调不断低述:“伟大的伊尔明斯特,吾愿献出吾之国与民,任您指派。”
公主们则脱下缀满珠宝的长袍,向他献上自己的身体和王冠。她们赤裸地跪下,用手抓着他的脚踝。伊尔察觉到她们羽毛般光滑的手指在他身上游弋,看到无数双充满崇拜、敬畏、渴望的眼睛,但他紧紧闭上眼,抗拒着这外来的诱惑,并凝神集中自己的念力。
也许过了永恒那么久,他才睁开眼,坚定地大声说:“请原谅,但愿我的拒绝,不会冒犯诸君。可,不,不,我不能接受这些。”
这时,所有的一切消失在朦胧之中。出乎他意料之外,又有一束光芒亮了起来,这一次,是真正的阳光,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在贝克拉拉姆的斯塔恩村,依美莱从一间明亮的房屋出来,朝他走过来。她伸出双臂,脸上带着热切的微笑,想投入他的怀抱。当她朝伊尔靠近的时候,她双唇无声地念着他的名字,一把敞开蓝黑色睡衣的前襟。伊尔使劲咽了口吐沫,一些旧日的温暖回忆突然涌进他的脑海。
*****
阳光从狐塔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