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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号泣着的年轻人,在二十余年之后,竟以少少的七千兵力陷落魏的国都洛阳,立下了无比的大功。当然,中山王和杨大眼都不可能预知这样的未来,不!就算是陈庆之自己也一样。
在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遗体以板子运回梁军阵营之后,赵草就拨着念珠开始诵念经文。正在考虑是不是要举行葬式时,一个声音响起:
“还是先把梁山伯殿下的头和身体缝起来吧……”
曹景宗和赵草面面相觑着。
“……听说头和身体分离的话,就不能够来世投胎了……然后今天再造个棺柩,将他们两人葬在一起……”
声音之主正是陈庆之。
“真是了不起!一面哭泣竟然还能指挥呢!”曹景宗咋舌道:
“算了,就照他话的做吧!这大概也是最好的方法了。赵,两人的棺柩就交给你了。还有,必须派使者去江州一趟,有谁清楚江州的事情的吗?”
“那么,就交由下官……”
发出颤抖声音的人是马佛念,对一瞬间有着怀疑表情的曹景宗,马佛念简短地说明道:
“下官乃江州出身……”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曹景宗的颊上滴上了两滴雨水。抬头望向空中,云层的暗度和厚度倍增,而雨滴落下的间隔逐渐缩短,很快地,两军的阵营就公平地降下了大雨。
Ⅲ
翌日和下一日也都下着大雨。十日、二十日,云都未曾破开过,数亿的水线将天和地连结了起来。是死者的泪滴吗?执拗的雨天持续着,令人不得不这么想。
“这场雨如果再下下去的话……”中山王呢喃着。
二月结束进入三月,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接着就进入了原本的雨季,天空更暗了!而天空下的两军也无法战斗,休息无限地延长着,一直无法决定胜负。
魏军的士气明显地低下,北方的兵士虽对寒冷可以忍耐,但对湿气则没有办法。一天又一天,灰色的天空一直不断地落下雨滴,衣服也湿了、寝具也湿了、负伤者的伤口一直不能干燥,不快的疼痛持续着。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在我的故乡里,一年大概只会有个十天雨天,在这儿已经看了一辈子的雨了!”
“战死还不要紧,但如果在这土地上腐烂而死的话就太不值得了!”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两岸的望楼传进了报告:
“奇妙的船在淮河上浮动着,还有好几十艘!那是梁的水军吧!”
接到报告的中山王和杨大眼一同乘马来到了淮河边,土地早已化成了泥泞,连马跑起来都很困难。而在灰色一片,如水墨所描画的风景中,他们见到了外有巨大水轮的整群军船。
“原来那就是梁军的军船呀!真是很奇怪的东西。”
“兵士们已经开始动摇了!”
正如杨大眼所说,岸上的魏军们不安地交头接耳着,说敌人会不会放火船将连接淮河的浮桥烧了等等。
“不,没什么好怕的!这些家伙在淮河的下游,就算放了火船也不可能烧到桥的!”
中山王大笑道,但还是细心地下了充分警戒下游的命令,而后就在雨中回到了帐幕。
在两岸魏军的守护下,梁的军船只是在淮河上滚动着外轮的飞沫,大概是放弃了攻击的念头吧!接着就在灰色的雨中消失了踪影。
这是三月二十日的事情。此后虽想在雨中继续战斗,但梁军均对魏军的叫阵视而不见,让魏军不是因战、而是因雨的疲劳继续蔓延。这是魏军最不想见到的状况,甚至在阵中还发生同僚互相争吵的事情。全军上下都只期望着“何时此一状况能够改变”。
四月某日。
雨势突然变大,就像是云上有个大海一样地一直倾倒下来。“这不是雨,根本是瀑布嘛!”
魏兵们悲鸣着,同时还得努力地从帐幕之中将水汲出。
“淮河暴涨六七尺。”
这是《梁书》和《资治通鉴》上的记载。浊流冲击着两岸,东西两座浮桥也不断摇动着。本来在从河面算来相当高的地点所设置的阵营,如今水却从栅栏的间隙间侵入,淮河的水面看来有之前的两倍以上。而正当豪雨好不容易变弱,成为普通的雨势时——
“上游有梁的军船!”
这报告让中山王不由愕然。
他策马奔去的地点已不是岸边,而是尚未为水淹没的小山丘。马在经过几番阻碍之后,好不容易才登上了小丘。
一看,中山王连呼吸都快停了!
“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到上游去的……?”
在桥的西边,也就是上游的地方,很清楚地见到了梁军的斗舰。
即使中山王是历战的名将,但他还是跳不脱偏重陆战的北朝传统军事思想。
淮河本来就有众多的支流,而这些支流又连接了湖沼,再加上人工的水路,虽然并不是全年都能如此,但在涨水期时,即使是大型的军船也是可以通过的。梁的水军就是从淮河的本流上溯支流,绕过了魏军而再度回到了本流,就成了突然出现在上游的态势了!
“全军成出击态势!与梁军的决战来了!”
军鼓同时齐鸣着,魏军八十万踏着泥水准备战斗。他们知道这场长雨难耐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所以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欣喜着,一下士气突然提高,喊声充满了整个阵营。
梁军的斗舰加快了速度,一面在左右激起浊流一面前进着。船上也乱打着军鼓,喊声震天地响。
数千支的火箭向着梁的斗舰飞去。但在强风中,一一被雨水打落淮河水面。
斗舰上也有箭矢飞出,由于这是由具强力发条的弩弓所发射,因此并不容易失速,连着大雨一同向地上飞去,毫不容情地将岸上密集的魏兵一一射倒。
地上和水上就如飞蝗般射着箭矢。当斗舰接近岸上时,船体上满是如林的箭矢,船上的梁兵也有被射倒的。在斗舰随着钝重的音响击出石弹之际,北岸一名魏的将军大叫着:
“他们要上岸了,快备战!”
梁的军船一一地逼近北岸,一面抗着浊流、一面避免冲撞地靠岸,而持刀盾的兵士立刻就从木板上冲上。由于他们的战靴是特别为湿地所设计的,因此他们行动的迅速远超过魏军的预测,连阻止其上陆都办不到。很快地,一万的登陆部队就开始毁坏着魏军阵营的栅栏。
本来这儿就是湿地多、地盘弱的地方,再加上连日的豪雨,梁军一推之下,栅栏就应声倒于泥中,木材散乱了一地。
“杀!”
随着喊声立于全军阵头冲入的正是冯道根,他右手的大刀一挥即斩倒了数名魏兵,左手的盾则不只是可挡住敌之白刃,还可以用之殴打敌方。在一阵刀枪乱舞之后,血烟四散之中,泥上的尸体就又叠上了尸体。
在魏军的阵营里从西到东,以乱刀前进的冯道根眼前突然跃出一个骑影,原来是东桥的守将刘神符举着长枪,在“杀!”的一声中突刺而来。
然而,马突然悲鸣起来,它的右前肢为冯道根的大刀所打中,溅起了大量的泥水之后倒地。刘神符握着长枪,从鞍上向前跳出。如果是坚硬的地表的话,大概会痛得爬不起来吧!可是,软烂的土地降低了冲击,刘神符全身是泥和怒意地站起,以长枪刺向冯道根的咽喉。
冯道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只是将大刀迅速地画了一个弧度。
刘神符的首级立刻喷血飞向空中。
他的胴体虽然依旧抓着枪站在泥泞之中,但不过数瞬,就倒到了冯道根的脚下。
失去了指挥官的东桥守备队动摇了起来,在激烈的刀枪交接下,他们一步步地后退。
“不要退!”
马蹄的左右溅着泥水疾冲而来的是镇东将军萧宝寅,他将手中的枪一举,麾下的兵士立刻散开,他端着枪向冯道根刺去。冯道根将大刀由下砍向萧宝寅的脸部,萧宝寅则趁隙回转枪尖突刺,但又立即为冯道根所弹开。
将军间的激斗,让周围的兵士们气氛也很高昂。两军互相挥舞着刀枪,泥、水、血或高或低地溅起,战斗变得更加激烈。
Ⅳ
梁的右军将军兼庐江太守,裴邃也并不是个平凡的人物,他之前本想在国境附近当个役人,但当地因遭魏军攻击而降伏,裴邃便成了魏的国民。当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大肆地募集人才。
裴邃抓住了这个机会出世,但因与北方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