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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是不是有谁唆使亚历亚伯特卿这么做的?”
“这个微臣就不清楚了……”
嘴上虽然表示无法断定,但褚士朗内心却认为藩王的猜测是错的。意想不到的失败与接下来待在病榻上的时间不断削弱了亚历亚伯特的意志力,亚历亚伯特二度败在方修利的诡计之下虽然比较起第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的舞台更小,损失更少,然而对败者的自尊等于是致命的一击。如果当事人换成哲力胥或伊德里斯,他们的内心必定饱受狂烈的愤怒与耻辱感的苛责,而亚历亚伯特却渡过了这个难关,他冷静地接受失败的事实,以众人怎么样也想像不到的方式担负责任,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他成功地让旁人接受他负责任的方式。“那种做法算得上真正负起责任了吗?”从某种角度来说,伊德里斯的意见也有正确的一面,但是每个人听了都觉得伊德里斯是在刁难亚历亚伯特,这只能说德里斯平时的形象太差了。
褚士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个上午他打算处理八件案子然后写信给亚历亚伯特,中午就和莉蒂亚公主与芙兰西亚一起用餐。只是他的私人规划在十点五十分左右遭遇了阻碍,因为临时有客人来访,那是装扮得有如孔雀一般华丽,过去曾经美丽动人的女性:泰莉莎·铁达尼亚公爵夫人,按照辈份她算是褚士朗的叔母。当褚士朗郑重地招待她到会客室,公爵夫人立即张开她那毒辣的红唇说道。
“亚历亚伯特总算像个男子汉负起责任,早知如此应该第一次战败的时候引咎辞职不就好了吗?这孩子的决断力真差。”
在这个庞大的宇宙都市里保有最大的言论免责权的这位老妇人抖动着两颊与下颚的赘肉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她此次来是希望取得褚士朗的协助让她获得正式的公爵名号,只是她在一直数落不在场的亚历亚伯特,完全忘了她主要的目的。
“一定是家教太差了,谁叫他母亲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公爵夫人,那是别人的私事,请您尊重死者。”
“哎呀,原来褚士朗你是个这么懂得礼貌的小孩啊,不过礼貌往往是伪善的别名。”
“……”
“褚士朗,你不会想袒护那女人吧?不过你跟你母亲跟那女人关系匪浅,也难怪……”
“公爵夫人!”
褚士朗的声音像是一道看不见的鞭子挥在泰莉莎夫人的嘴上,一瞬间的惊骇之后,夫人不愉快地瞪着褚士朗,然而在感受到潜藏在对方眼眸深处一股强烈的情绪之际又再度噤若寒蝉,于是她刻意重重咳了一声以摆脱内心的恐惧。中间间隔了二秒左右的空白,褚士朗的语气才总算恢复到原有的温和有礼。
“我有事想请教公爵夫人。”
“什么事?”
“公爵夫人以往从未做出任何政治层面的要求,为何在这阵势兴起取得公爵名号的念头,我认为您到头来只会落得徒劳无功的下场。”
泰莉莎·铁达尼亚公爵夫人并未即刻作答,她的双眼闪过一进狡黠的目光,接着以矫揉造作的语气说道。
“褚士朗,这真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这还用说吗?都是因为我可爱的哲力胥死得那么惨,如果那孩子还活着,我大可放心地将我们家族与铁达尼亚一族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犯不着把自己累成这样。”
褚士朗觉得自己好像头一次听到母亲提到自己儿子之时如此欠缺诚意的台词,泰莉莎夫人向来偏爱次子亚瑟斯而对长子哲力胥抱以冷淡疏离的态度,这个事实在一族之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句“可爱的哲力胥”让人听来简直别扭到了极点,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存在于铁达尼亚一族所有人的血液里,血族统治、泛政治化的优生学。一族的权力独裁等种种惊世骇俗的现象在褚士朗眼前化为五颜六色的画面,而泰莉莎夫人想必就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将褚士朗自己与亚历亚伯特映照出来的模样扭曲变形。当亚历亚伯特的母亲,也就是褚士朗母亲胞妹的身影开始在褚士朗的脑海里浮现之际,他立刻强迫自己将其摒除在意识之外。
“也就是说,公爵夫人产生了身为铁达尼亚主流的使命感是吧?”
“随便你怎么解释都行,总之不能光靠三个人来订定铁达尼亚的最高决策,对吧?褚士朗,如果不赶紧找到适当人选填补空位,一定会引来心怀不轨的野心家所觊觎,目前暂时由我这个有正统血缘的人继位,接着再来好好研究人事问题才能做出妥善的选择。”
有理!褚士朗心想,而有趣的是这番话也引起了他的疑心。泰莉莎夫人的智商虽然不算低,却是个无法以理性克制情绪和欲望的人,与亚历亚伯特不同,泰莉莎夫人不可能出现飞跃性的成长,也缺乏身怀使命感的可能性,可想而知,一定有人在幕后操控泰莉莎夫人!拿藩王亚术曼的说法就是:“有人唆使她这样做的!”此时,褚士朗可以完全肯定这一点。
※ ※ ※
就在同一时刻,视褚士朗为藩王宝座争夺战最大障碍的伊德里斯正坐在自己寝房内的沙发上摆出阵局,手上已经握热了白兰地酒杯,但脑中仍然不停思索着。
与哲力胥的母亲,那个冥顽不灵又自私自利的老妇人结盟!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一种有如被强迫灌下低级酒时的痛苦开始冲击着伊德里斯的胃。
伊德里斯的梦想是得到铁达尼亚的最高权力,那是属于宇宙霸王,也是人类社会统治者的宝座,光耀眩丽且至高无上的宝座,而这场争夺战一定也必须是同样的光耀眩丽且至高无上才对,如果说现在逼不得已要跟一个压根儿不可能理解藩王宝座价值的人合作的话,那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然而,或许这是最好的方法也说不定……
版本出处:,整理转载(fuyun/)
第五章 早春·阴谋的季节
Ⅰ
星历四四七年的二月到三月之间,铁达尼亚一族的总部“天城”仿佛成了毫不节制的流言大本营。亚历亚伯特的辞职所投下的涟漪从一开始至今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不断扩大,从中坚干部传到中坚干部之间、士兵传到士兵之间,顿时所有人均漫游在谣言的洪水之中。
“就亚历亚伯特卿辞去远征军总司令官一职这件事情来看,可以视为铁达尼亚历经数个世纪以来所累积的脓菌在此时一并喷出,意思就是说铁达尼亚的全盛时期已经到达了饱和状态,亚历亚伯特的辞职等于是折断骆驼背骨的一根稻草。”
这是日后人们的评论,总之目前整个“天城”有无数口耳相传的活动在热烈进行着。
“如果说亚历亚伯特卿不再出席五家族代表会议的话,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再持有公爵的名号了,理应先奉还公爵名号才对吧?”
“话也许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此一来又会发生公爵名号的继承问题,亚历亚伯特卿尚且独身,膝下又无子。”
“我觉得藩王殿下应该立即将亚历亚伯特从巴格休召回,然后亲自审问才是,不过亚历亚伯特的伤势还未痊愈,可能无法负荷恒星间飞行吧。”
“在尚未决定继任司令官的人选之前,冒然召回亚历亚伯特就等于把数十万将上闲置在边境惑星。”
“反正都演变到这个局面了,继续让三百万远征军进驻巴格休又有什么用处呢?不如早点撤兵还来得比较好。”
“到时就等看看巴格休拍手叫好吧,他们铁定会到处宣扬自己打退了铁达尼亚……”
于是,“天城”内外众目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一点上,人们刻意压低音量只向身边的亲朋好友询问以避开第三者的耳目。
“真不知道究竟藩王殿下本身是作何想法?”
藩王亚术曼对外一概保持缄默,如此默不作声为全体“天城”制造了不小的压迫感,人们借由各自的感觉、理性与想法所形成的透镜眺望着藩王厚重的沉默,忍受着微凉的灾意。
从外界的角度看来,铁达尼亚是一个以藩王为核心的刚硬结晶,然而毕竟还是摆脱不了人类集团的窠臼。在政党与宗教团体里,即使借由单一思想与教义将会员或信徒洗脑,仍避免不了内斗或抗争的产生,基层人员会说闲话足以证明组织是相当和平的。
“话又说回来,从去年开始,事情好像层出不穷,哲力胥公爵意外阵亡,亚历亚伯特公爵负伤辞职。”
“下次会轮到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