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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按下开关。
“九秒钟内邝级标记十一就要改变行动步骤了。开始计数,七、六、五……”
一线通按键让他们上升,平稳上升,黑色铬鲨鱼的腹部一瞬间黑了。
“四、三……”凯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一架小飞机的驾驶座上。他面前的一个深色平面突然完完整整地闪现出他控制板上的键盘。
“二,行动……”
头朝前迅速穿过翠绿色和乳白色的墙,这种超乎任何速度的感觉,是他以前在电脑创意空间里不曾体会过的……中国病毒戳了进去,泰西埃—阿什普尔冰破碎、脱落了,产生了一种令人担心的固体流动效果,就像破镜的碎片落下时弯曲和拉长了一样……
“天啊!”凯斯心里充满敬畏。邝在泰西埃—阿什普尔中心,在没有地平线的旷野上旋转、堆集,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霓虹灯闪烁的城市景观,错综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像宝石般明亮,像剃刀一样锋利。
“嘿,妈的,”构念说,“那些东西是美国无线电公司大楼!你知道美国无线电公司大楼吗?”邝程序冲过了十几个完全相同的闪光塔尖,这些由数据组成的蓝色霓虹灯尖顶,每个都与曼哈顿摩天大楼一样。
“你见过这样高的清晰度吗?”凯斯问。
“没有,不过我也从来没有击破过人工智能人。”
“这东西知道它走向哪儿吗?”
“应该知道吧。”
他们在下落,掉进了五彩的霓虹灯峡谷之中。
“黑兄……”
一团手臂样的阴影在下面闪烁的地板上展开,一团黑色无形的东西在翻滚……
“公司,”一线通说。这时凯斯碰到了刚才出现在面前的那块控制板,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邝突然令人毛骨悚然地转向,然后又返回去,猛地向后移动,撞碎了一辆汽车的幻象。
阴影在扩大、延伸,遮住了数据组成的城市。凯斯把他们自己直接提升上去,他们的上面是近在咫尺的翡翠绿冰球。
现在,中心的城市不见了,完全被他们下面的黑色遮住了。
“那是什么?”
“一个人工智能人的防御系统,”构念说,“或者是它的一部分,如果它是你的朋友温特穆特,他看上去并不十分友好。”
“忍耐一下吧!”凯斯说。“你的反应要快些。”
“现在你最好的防御,老弟,就是解除防御。”
一线通把邝的串线突出部分对准下面黑色物体的中心,冲了下去。
凯斯的感官输入程序随着他们的快速下降变得反常了。
他的嘴里充满了令人沮丧的痛感。
他的眼睛成了不稳定的水晶球。随着雨和火车频率的震动,水晶球上突然长出了头发丝一样细的玻璃刺森林,玻璃刺分裂了、分裂开、再分裂,在泰西埃—阿什普尔冰的圆顶下呈指数增长。
他的上领裂开了,但并不痛,须根伸进来缠住舌头,吮吸着那令人沮丧的味道,为眼睛水晶球上的森林提供养分。森林向上生长碰到了绿色圆顶,又折回来朝下长,塞满了泰—阿宇宙,蔓延到下面等待着的不幸的城郊,城市就是泰西埃—阿什普尔股份有限公司的中心。
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一个国王把硬币放在棋盘上,格子里的硬币数量于是逐格成倍增长……
指数的……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来,一个嗡嗡响的黑色球体压在他几乎成为数据宇宙的晶体神经上……
他什么也不是了,被挤压进了黑暗的中心。当黑暗达到极限时,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邝程序从暗淡的云层中钻出来,凯斯的意识像水银珠一样分开,呈弧形铺展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银色海滩上。他的视觉呈球形,犹如单层的视网膜紧贴在一个球体的内部表面,里面包含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如果这些东西都可计数的话。
这里的东西是可以计数的,每一件都可以。根据沙滩的结构,他知道沙粒的数目(一个按数学系统编码,只存在于神经浪游者大脑中的数字)。他知道地堡里罐子中的黄色食物包的数目(四百零七)。他知道日落时分琳达·李步履艰难地走在的沙滩上,手里挥着一根木棍时,她穿着的那件被盐水浸透的皮外衣上拉开的拉链左边铜齿的数目(二百零二)。
他把邝放在沙滩上,让程序变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通过她的眼睛看到了黑色鲨鱼样的东西,一个无声的幽灵跃跃欲试地靠在低矮的云层边。她躬着身子,扔掉木棍跑了起来。他知道她的脉搏频率和步幅,其精确度能达到地球物理学的最高标准。
“可是你不了解她的思想。”男孩说。现在他和身旁的男孩都处于鲨鱼样东西的中心。“我也不了解她的思想。你错了,凯斯。在这里过日子也是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惊慌中,琳达盲目地冲进了海浪。
“快阻止她,”他说,“她会伤害自己的!” .
“我可不能阻止她!”男孩说。他的灰眼睛温和而俊美。
“你有着里维埃拉的眼睛,”凯斯说。
一排白牙和粉红色的牙床露了出来。“但是没有他的疯狂。因为我觉得这双眼睛很美。”他耸耸肩。“跟你讲话我不需要面具,不像我兄弟。我自己创造了自己的形象。形象就是我的媒体。”
凯斯把自己和男孩提上了一个陡坡,离开了海滩和被吓坏了的女子。“你为什么要把她扔给我,你这小坏蛋?一次又一次捉弄我。你杀了她,对吧,在千叶?”
“不!”男孩说。
“温特穆特?”
“不!我看到她的死期临近了。她的死亡方式只有在你能想象的街头打斗中才能够找到。这些方式是真实的。虽然我的方法很有限,但以我的复杂程度也足以明白这些打斗比温特穆特强多了。我在她对你的需要中,在廉价旅馆你的棺材门锁的磁性码中,在朱利·迪恩的香港制衣商账户中看到了她的死。对我来说,这就像外科医生读片时看到的肿瘤阴影一样清楚。当她把你的日立拿去给她的男友,想读取时——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卖掉它,她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去追查她惩罚她——我干预了。我的方法远比温特穆特的微妙。我把她带到了这儿,进入了我的体内。”
“为什么?”
“希望我能把你也带到这儿来,留下你。但是我失败了!”
“那么现在你想干什么?”他把自己和男孩降到云层边。“我们从这儿到哪里去呢?”
“我不知道,凯斯。今晚,这个矩阵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你赢了,你已经赢了,你没有看出来吗?你在海滩上离开她时就已经赢了。她是我的最后防线。在某种意义上,我很快就会死去,温特穆特也一样,肯定就像现在的里维埃拉那样,他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3简·玛利—弗朗斯女士房间的墙边了。他的黑质—纹状体系统已经不能产生把他从秀夫的箭下挽救出来的多巴胺受体。可是如果允许我保留这双眼睛的活,里维埃拉将只能靠这双眼睛生存下来。”
“还有那个字眼,对吗?密码。那么我怎么会赢了呢?我赢个屁!”
“现在切入。”
“南黑王在哪儿?你对一线通干了什么?”
“麦科伊·波利的愿望已得到了满足。”男孩笑道,“他不仅如愿以偿,而且得到了更多的东西。他违背了我的意愿,把你弄到了这里来,并使自己穿过了所有与矩阵相同的防御系统。现在,切入。”
随后凯斯独自消失在邝的黑暗云雾中。
他切入了。
他进入了莫莉的紧张状态。她的背硬得像岩石,手卡着3简的喉部。“有意思,”她说,“我完全知道你会是什么样子,在阿什普尔对你的复制品妹妹做了同样的事情之后我就已经见识过了。”她的手很轻柔,几乎是在抚摸。3简由于惊骇和渴望,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发抖。在3简垂着的乱糟糟的头发下面,凯斯看见了自己紧张的苍白的脸。梅尔科姆在他身后,棕色的手放在穿着皮外套的肩上,把他悬空固定在编织成电路图案的地毯上方。
“你会下手吗?”3简问。她的声音似孩子。“我想你会。”
“密码,”莫莉说,“把密码告诉头颅。”
凯斯退了出去。
“她想要它!”他尖叫道,“这婆娘想要它!”
他睁开眼睛对着冰冷的红色终端和嵌着珍珠与宝石的银灰色屏幕。终端那边,莫莉和3简慢慢地扭抱在一起。
“把那该死的密码告诉我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