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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戎装。现在留在这儿的人都只有一个脾性,就是要战斗下去。
很久以前,部队临时征用的农夫就悄悄溜到了山上,回到已被摧毁的农庄和田园里了。
英国人因为要隔离疫病而无法返乡。曾几何时,他们还与情人、娇妻和家人在一起,而今却已很长—段时间没有他们的音讯了。他们曾经使一个个后备部队免遭涂炭。指挥过他们的军官多得难以记数。支配他们精神的信条多得令他们难于理解。
这儿就是他们的世界:一片被摧毁了的树木、一座空蔼蔼的碉堡、一顿面包渣拌热水早饭。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每个人都为瞬间而存在,并期望是其它人而不是自己承担危险、面对死亡。
这些人个个刀枪不入。他们对子弹、炸弹和臭虫都有免疫力;他们通过战争得到训练而完善自己;他们通过对危险的第七和第八感官得以存活,这种感官能够告诉他们周围发生的最细微的变化,全靠了这种感觉他们才得以生存下来。
这些人早已经淡忘了自己的目标和一切,也想不起自己的宗教信仰了,他们的心目中的上帝就是中尉。中尉不管说什么都是个真理,因为他能使他的手下不挨饿、有衣穿、保住他们的性命……这一切是任何—位神仙也做不到的。
众人的目光不时在中尉的脸上探寻着,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大家心里就得到了抚慰,减少了恐惧。
你瞧,尽管危机四伏,中尉还是镇静地坐在弹药车陷在土里的轮子上修着面,把镜子插在一个树杈上。
伙食兵提了一壶热水走了过来,把水倒进一个旧钢盔里,这是中尉的洗脸盆。
伙食兵是个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他将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别在皮带上。
“先生,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
“喔,是的。给我拿件新衬衣、一件外衣来,另外,再拿来一把新手枪和一些鱼子酱。”
“先生,如果俄国人有的话我肯定会拿来的。”
“毫不怀疑。鲍尔杰,”中尉笑着说,“可是,你难道真的没为早餐准备点特别的东西吗?这可是周年纪念餐呀。你知道,到昨天为止已经在前线呆了五年了。”
“恭喜,恭喜,中尉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提醒您的话,难道说你不准备在战场上开始你的第六个年头吗?”
“哼!”旁边有个沙哑的声音哼道,“你还要教我们怎么打仗吗?去给我们弄点糊口的东西来才算你的正事,鲍尔杰。”
波拉德,这个军士长从背后将伙食兵推向火堆。“长官,我刚才到前哨站那儿转了—圈,哨兵听到有部队从高地那边开来。威则尔正在那儿守着。据他讲,他在凌晨四点钟听到有炮车的辘辘声。”
“炮车的辘辘声!”中尉说。
“他是那么说的。”
中尉咧嘴一笑,洗干净脸说:“总有一天,大风会揪住威则尔那灵敏的耳朵,把他整个人卷走的。”
“我们怎么对付那帮俄国人呢?长官,”波拉德认真地说,“我们就等在这儿让他们将我们包围吗?那帮家伙知道我们在这儿,我能感受得到。还有这些篝火……”
波拉德的话被中尉的嘿嘿一笑给打住了。
波拉德是个小心谨慎的中士,他总想弄出点幽默效果来,可他本人却缺乏幽默感。无论他曾经杀过多少人,行动时多么像凶神恶煞,现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虽仍挂着往日那嗜杀成性的表情,可中尉的嘲讽却使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在中尉面前,他真的无法狂傲起来。他以自己特殊的方式表达着对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敬畏,他从来也没去想想他的长官比他小二十三岁。
中尉慢慢穿上衬衣,刚要讲话,就听见远方传来声音极小的哨兵查问声:“什么人?”
大约在二百码外发出的声响,顷刻间就使阵地空旷起来。每个人都本能地摸到了掩蔽处,以便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尽可能地保存自己。哨兵的盘问声给大家带来几分焦虑。
中尉手握短枪,跨步站着,他那机警的目光透过雾霭茫茫的树林直视前方。
一声鸟叫过后,大家都放下心来,他们又回到篝火旁继续品尝着人造的茶叶。
不大一会儿,从问话方向来了一位英国军官。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树丛,双眼环顾左右,渐渐走近了中尉。尽管看得出来人是个上尉,可从他穿着打扮上看不出他是那个部队的。和中尉一样,他的军服是经由四合一组成的,仅能挡挡雨。
“是第四旅吗?”他问道。
“对,是第四旅,”中尉说,“喂,你好,马克姆。”
上尉显得更为亲近,主动伸出双手笑着说:“好吆,好吆!我从来也没有指望过能发现你的行踪,更不用说能找到你了。”他倚着大炮说,“伙计,你不知道这儿周围的山脊上满是俄国人吗!”
“我猜是这样的,”中尉说,“我们一直等这伙俄国佬,已经有三天了。”
马克姆又开言道:“可是……可是你们目前是在死亡陷阱之中!”他掩饰着惊奇说,“嗯!我不能冒昧地向战地部队指挥官进言。”
“你是从司令部来的吗?”
“我是从维克多将军那儿来的,到这儿来找到你真费了我一番周折。我说,老伙计,那些俄国佬……”
“维克多将军怎么样?”
“咱们私下说说,他正忧心忡忡。自打英国社会党人接管伦敦、处决卡尔松以来,维克多就没睡过安稳觉。”
“鲍尔杰,”中尉说,“给上尉拿些早饭来。”
鲍尔杰不情愿地拿来一整块面包,还有一罐子茶水。参谋官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没办法,”中尉说,“这是我们在这座堡垒里偶然找到的最后一点给养了。慢慢吃吧,因为下次再想什么吃的东西,就应该跟俄国佬要了。那么,上边有什么命令传下来吗?”
“司令部要召你回去休整一下。”
中尉吃惊地抖了一下说:“这是不是与我没服从英国社会民主党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有关?我没按他们的意思任命士兵委员会。”
马克姆耸了耸肩,张开大嘴编起了瞎话:“哦,不会的,有谁会在乎那事。我想他们是要你承担更大范围内的指挥责任,他们对你印象不错,你是知道的。”
“那么……”中尉说道,他心里非常明白,被召回的军官一般来讲等于是被罢免了。
“这是将军的意思。可是,你看这里,那些俄国人……”
“我马上就要与他们交战,”中尉说。“他们是新被派来的,应该有很多皮靴和面包,兴许还会有些喝的。我最得意的威则尔是负责监听的,他说昨天晚上听到了车轮声。”
“对。我正要告诉你。我看到一门便携式迫击炮和一枚反坦克火箭……”
“不!”
“是真的,”马克姆说。“大炮!”
“不只这些。”
“嗯,我要……怎么回事?自从两年前轰炸巴黎以来,前线上还未见有野战兵器。尽管追击炮和便携式反坦克火箭筒称不上是野战兵器。你想他们有炮弹吗?”
“他们有弹药车。”
“啊!那就是说他们有马匹了!”
“我看见有两匹战马!”中尉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说,“啊,你来的正是时候。烤马肉,想想看,焦脆多汁、香味欲滴的马肉。”
“马肉?”尽管鲍尔杰在一百多尺之外,却立即竖起了耳朵。
旅队本身也似有了一线生机。他们在一无所有的树林子里寻找最佳的位置,想要看清高处的俄国人。这个事可以说是非同寻常的。
一想到食物,马克姆片刻间头昏脑胀。鉴于他正执行的公务,他是绝不应该说出这番话的:“我有好长时间没吃顿像样的饭了,更不用说马肉了。”
中尉从这话中立刻听出了门道。战场指挥官和参谋部军官之间都各怀心事。当战场指挥官们在战斗、在挨饿的时候,参谋部的军官却在坚不可摧的司令部里躲躲闪闪。这些参谋能得到来自英国的定期口粮,而他们长时间以来都是靠压缩食品活下来的。这些食物是很久以前人口比现在活在世上的人多得多的时代储存起来的。中尉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为什么一个参谋要历经艰辛徒步赶到这里。
“出什么事儿了?”马克姆兴许是从中尉那刻薄的口气里意识到他说漏了嘴。
“到底出什么事了?”中尉仍是穷追不舍。马克姆装出一副笑脸说;“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是我们已经与英格兰失去了联系,至少有三个月没有食物了。”
“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