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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我们 作者:[俄] 尤金·扎米亚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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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号讲演厅。 
  在那儿我必须牢牢控制自己,还要一动不动坐上两个小时…… 
  可是这时我应该大声喊叫,应该使劲跺脚…… 
  正在讲课。非常奇怪,今天那台闪闪发亮的机器发出来的不是平时的金属声音,而是软绵绵的、毛茸茸的像青苔般的声音。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女人的模样,她弯腰驼背,矮个头,就象古宅门口的老妇人。 
  古宅……一提到它,思绪一下予全都涌上了脑子,就像喷泉似的。我需要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喊叫起来,否则会把整个讲演厅都淹没。软绵绵、毛茸茸的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 
  我只记得讲到了儿童和儿童学。我像照相感光板似的,把一些不相干的、别人的、没有意义的东西极其准确地照了下来:一把金色的镰刀(那是扩音机上的反光),镰刀下面是一个孩子(是实物教具),他正朝听众们挪动着。嘴里塞着小制服的衣角,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大拇指(应该说是很小的指头)朝里按着,淡淡的一道胖乎乎的黑道道,是手腕上的肉褶。我像一块感光板那样照着相:孩子一条裸露的腿伸到了桌子外边,粉红色的脚趾像扇子似撑开来,它往下踩着……眼看就要摔下来了…… 
  这时,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声。一件制服扇动着透明的翅膀飞到了台上,抱起了孩子,嘴唇吻着孩子手腕上的胖乎乎的肉褶,把孩子挪到桌子当中,然后又从台上下来。我照下了粉红的、耷拉着嘴角的月牙儿和满眶蓝色的眼睛。这是О。突然,我感到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像我遇到的某个逻辑严密的公式那样合理和必要。 
  她坐在我左边稍稍靠后一些。我回过头去。她顺从地把眼光从桌上孩子身上移开,投向我,注视着我。于是她、我和台上的桌子又形成三个点,通过三点连成三条线,它是某些难以避免的、还无人知晓的事件的投影。 
  我沿着绿色的、暮色浓重的街道回家,路灯像一只只盯着你的眼睛。我听到自己整个人都像钟表似的在滴答作响。我身上的指针,现在马上就要越过某个数字,再走下去,将无法回头。她需要让人以为她在我这儿。而我需要她,至于她的“需要”,与我又有何相干!我不愿去当别人的窗帘——我不愿意,很简单。 
  背后又响起了我熟悉的踩水洼的啪哒啪哒的声音。我已经用不着回头看,我知道这是 S。他会一直跟到大门口,然后大概就在下边人行道上站着,往上放出一根根芒刺,钻进我的房间,直到我放下那遮掩他人罪恶的窗帘。 
  他,护卫局的天使,已拿走主意。我也已决定不这么干。我决心已定。 
  我上楼进了房间,打开灯。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桌旁站着О,确切说是挂在那儿。她就像一件脱下来挂在那儿的空荡荡的衣服。衣服里面仿佛已没有一根发条,手脚也都没了发条,头发也直直地、无力地垂着。 
  “我来是想谈谈我的那封信。您收到了吧?收到了?我需要知道您的答复,我今天就需要知道。” 
  我耸了耸肩。我颇为自得地望着她满眶的蓝色的眼睛,好像她什么都错了似的。我拖延着不马上回答她。后来,我得意地,一个字一个字把话送进她的耳朵里:“答复?有什么可说的……您说对了。毫无疑问,您说的都是对的。” 
  “这就是说……(她微笑了一下,想以此掩饰轻微的颤动,但是我看出来了)。很好!我这就……我这就走。” 
  她靠着桌子挂在那儿。眼睛、手和脚都垂着。桌上还放着那个女人的揉皱了的粉红票子。我赶紧打开《我们》的手稿,遮住了粉红票子(也许主要是不想让我自己看见,而不是О)。“瞧,我不停地在写。已经写了170页了……这有些出乎意料……” 
  她说,不,是声音的影子在说:“还记得吗……那时我在您的第7页上……洒了个墨渍——您还……” 
  满碟的蓝色溢出了碟沿,急匆匆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淌下,急促的话也满得往外溢淌:“我受不了了,我马上就走……我以后再也不来了,就这样吧。但是我只希望——我应该有您的孩子。您给我留下一个孩子,我就走,我马上就走!” 
  只见她制服底下全身都在发抖,我感到自己马上也要…… 
  我把手背到后面,笑了笑说:“怎么?难道想尝尝大恩主机器的威力?” 
  她的话像决堤的洪水又向我冲来:“随便吧!可是我会感觉到,感觉到我腹中的他,哪怕只有几天……只要能看到,哪怕只看到一次他手上的皱褶,就像那天桌上的那个孩子。哪怕只有一天!” 
  三个点:她、我,还有桌上那带着胖乎乎肉褶的小拳头…… 
  记得我小的时候,我们被带去参观电塔。当爬到最高杆距的时候,我俯身探出玻璃栏墙,只见下面的人都成了小点点儿。我心里一阵发紧,但又很兴奋,我想:“要是我跳下去怎么样?”可是我两只手却把扶手抓得更紧,如果现在——我就跳下去了。 
  “您甘愿这样?您明明知道……” 
  好像面对着阳光,她闭上了眼睛,脸上漾起一个满是泪水的欣慰的微笑。 
  “对,是的!我愿意!” 
  我从手稿底下拿出那张粉红票子——那个女人的票子。我跑下楼去找值班员。О抓住我的手,喊了一声,但我当时没听清楚,等我回来后才明白过来。 
  她坐在床沿儿上,两只手紧紧地夹在膝盖中间。 
  “这……这是她的票子?” 
  “这无所谓。嗯,是她的。” 
  有个东西喀嚓一声断裂了。大概是О身子动了一下。她坐着,两只手挤在膝盖中间,一声不响。 
  “怎么啦?快点……”我粗鲁地重重地捏了她的手腕,在那道孩子般胖乎乎的肉褶旁,现出几个红印——明天会变成青紫斑。 
  这是最后的记忆……接着,熄了灯,思想也熄灭了,黑漆漆的一片,飞溅着火星——我从栏墙上跳了下去……          
《我们》作者:'俄' 尤金·扎米亚京                   
记事二十    
  提要:放电。思想的材料。零度悬崖。   
  放电——这是最合适的形容。现在我发现这最符合我的情况。这些日子我的脉搏愈来愈干燥,愈来愈频繁和紧张,阴阳两极日益靠近,已发出干裂声,只要再移近一毫米,立刻就会爆炸——然后是一片寂静。 
  现在我心里很平静,空空洞洞,就像家里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人,躺在床上生病。我可以非常清晰地听到思想铮铮的敲击声。 
  也许,这次“放电”可以彻底治愈折磨我的“灵魂”。我又会变得和大家一样。至少现在当我想到О站在立方体高台的台阶上,或坐在气钟罩下时,可以丝毫不感到内疚。如果她在手术局供出了我,那也无妨。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必将虔诚地、感激涕零地去亲吻大恩主的惩罚之手。在大一统王国里,我享有接受惩罚的权利。我不会放弃这一权利。我们任何一个号码都不应该、也不敢拒绝这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因此它也就更珍贵。 
  ……思想在脑子里清晰地发出轻微的金属般的铮铮声。那玄妙的飞船将把我载往我喜爱的抽象思维的蓝色高空。在这最纯净的稀薄空气中,我的“有效权利”的观念,像气胎一般破裂了,发生轻微的脆裂声。我很明白,这不过是古代人荒唐偏见的再现,是他们关于“权利”的思想。 
  有的思想是粘土质的,有的思想是由金子和我们贵重的玻璃雕凿出来的,它们是永世长存的。为了对思想材料进行检验,只需在材料上滴一滴强酸溶液。其中有种酸液是 reducfio ad finem①,古人也知道这种试剂,好像他们就是这么称呼的。但是他们害怕这种有毒的试剂。他们宁愿要粘土质的,或是孩子般玩具似的天空,而不屑要那蓝色的空朦。至于我们,感谢大恩主,我们是成年人,我们不需要玩具。 
  好吧,我们来给“权利”做次滴定试验吧。甚至古代人中最有头脑的人也知道:权利的根源在于力量,而权利又是力量的功能。现在有两个天平盘:一个盘里的重量是一克,另一个是一吨;一个盘里站的是“我”,另一个是我们、大一统王国。很显然,认为“我”可以对王国享有某些权利,和认为一克可以是一吨的等量,完全是一回事。由此可以得出下列的分配方法:给一吨以权利,给一克以义务。而由渺小到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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