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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有几个人要求回去,叶汉都一一答应。树倒猢狲散,叶汉只能仰天长叹。到最后愿跟他留在上海的,只剩下狗仔。
中午,吃过午饭,叶汉让邱老六等人守住赌场,自己准备和狗仔一起去杰克那里联系转卖一批尚未打烂的“吃角子老虎机”。
还没出门,只听到警笛声起,一队日宪警车向这边开来。叶汉情知不妙,下命道:“弟兄们快逃命,日本人来了!”
向前逃是不行了,幸好后边还有一条小街巷,众人一窝蜂向后拥。翻过一堵五六尺高的围墙,大家在墙根下喘气,只听得“864号”先是一阵密集枪声,而后是“劈里叭啦”砸东西的声响……
这条小街四通八达,十余个本来就要散伙的人为了逃命,又成为一个整体。他们一直逃出愚园路,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叶汉趁机对大家说:“弟兄们,我们所有财产就剩4000元了,现在最首要的大事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然后再研究今后怎么办。”
所剩的钱不多,10余人开销大,众人一致建议先找一家低档的旅馆住下。叶汉遂在虹口区选了一家名叫“如归”的小客栈。客栈由一栋普通民房改成,砖瓦结构,上下两层楼,约有20余间客房。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小商贩、穷困学生及偶尔落脚的野鸳鸯。
每间房约六七平方米,安了上下两张床,余下的空隙供客人行走。叶汉开了两间房,每间房睡4人,多余两人和其他旅客共住一间。叶汉是头儿,困难时期理所当然吃亏在前,他与狗仔住在和其他旅客共租的房间里。
房租不贵,一人一晚只须五毛钱。条件之差也是可以想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初进来时无法忍受,适应后也不当一回事了。叶汉和狗仔后来,睡上铺。床刚好只能睡两个人,还不能动,一动睡边上的就有掉下来的危险。
上床后等被窝热了,臭虫、跳蚤、虱子就开始蠢蠢欲动,接着大举进攻,全身痒得难以入眠……半夜时分,下铺的才回来,说了几句话就上床休息,一会便传来呼噜声,那香甜劲真让人嫉妒。
叶汉说:“下面的肯定在这里住了很久,和这些爬虫都成朋友了。”
狗仔说:“也不尽然,下等人生下来就是和臭虫、跳蚤为友的,到哪里都能适应。等我们把4000元钱花了,也和他们一样,不再怕臭虫了。”
叶汉说:“这种地方住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好,吃了苦,才会去奋斗。”
“汉哥,我受不了,不睡了,去那边串串门,顺便也讨论日后该怎么办。”
此话正中叶汉下怀,两人遂起床,走出房间。
邱老六他们也同样睡不着,各坐在床上扪虱聊天。邱老六在被褥缝里翻寻,一边还哼着那首“嘴角吟诗手扪虱”的小调,一见了叶汉便停了下来,说:“阿汉,弟兄们刚才一致认为,我们是奉老板的命令千里迢迢来上海开赌的,今日落到这步田地,天灾人祸,不全是我们的错,估计傅老榕也不会责怪。弟兄们说,不如大家住在此地,派一个人先回去报告,带钱过来,以解眼下之急。”
叶汉觉得有理,点头说:“也只有这办法了,大家说,派谁回去最好?”
邱老六自告奋勇:“这任务交给我得了,由阿汉写封信,说明原委,再加上我的口头解释,傅老榕不会见死不救的。”
狗仔说:“你不能回去,万一你去了不再回来,我们怎么办?”
邱老六板起面孔道:“狗仔,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我邱老六会是那种人吗?”
叶汉知道邱老六归心似箭,派他回去也落个成人之美,说道:“那就派老六回去好了,我们相信你,千万快去快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问题。”
邱老六高兴道:“那当然,回去一拿到钱,当然第一件事就是救弟兄们。”
见众人没有异议,叶汉从内衣里抽出一支自来水笔,在一张“骆驼”牌香烟纸背面给傅老榕写了一封短信。
叶汉把信给邱老六收好,又从4000元中分出600元给他当路费。
大家坐等天明,送邱老六去吴淞码头,恰有一艘往澳门的葡萄牙货轮准备开船。
叶汉等人与邱老六告别,不觉又饥又困,遂找了家小店一人吃了一碗馄饨,一起回“如归”客栈休息。
下铺的两位客人还没起来,狗仔过去占了邱老六空下的位置。叶汉爬上床的响声惊醒了下铺,一位说:“通哥,我饿了,能不能想点办法?”
文另一位有气无力地说:“能,不嫌酸从我身上割一块肉去。”
人“嫌酸倒不是,只是你身上也没什么肉了,于心不忍。”
书“那我也没什么法子,最后的几块钱昨晚上已经输光了。”
屋叶汉正要入睡,听得下铺有一个人的声音特别熟悉,一下子睡意全无,想要听一个究竟。
“通哥,听说以前和你做对的叶汉也来上海来了,在愚园路864号开了一家赌场,我们何不去那里试试运气,说不准能赢一笔钱。”
叶汉一骨碌爬下来,下铺睡着的果然是谭通,禁不住叫道:“谭通先生怎么是你?”
谭通认出叶汉,也吃了一惊,然后把头别向一边。
叶汉从包里取出一张钞票递给谭通的同伴:“去买两份饭菜来,别饿坏了。”
谭通见同伴真要接,叱道:“阿牛,你干啥?!”
叶汉诚恳地说:“谭先生不必介意,等你有了钱再还我也不迟。”
谭通情绪激动道:“见我这般下场高兴了是不?”
叶汉说:“我不也同样?谭先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一切从头开始。今日相会,看来我们是很有缘分的。《水浒》里的好汉常说,‘不打不相识’,越打越能成好朋友。”
叫“阿牛”的愣愣地盯着叶汉,很久才说:“叶先生,你不是在愚园路开赌场么,怎么也到了这地方?”
叶汉叹道:“一言难尽,这年头只有坏人才能发财,我的赌场被日本人查封了。”阿牛似乎明白什么了,点头说:“叶先生说的极是,这年头坏人才有好日子过。我和通哥原来在杜月笙的赌场干得好好的。日本人占了上海后,杜先生去了香港,‘百乐门’老板梁培很赏识通哥的能力,要请我们,可通哥嫌他跟日本人走得很近,宁愿饿死也不肯替汉奸做事。”
叶汉听了阿牛的介绍,对谭通肃然起敬,伸出一只手说:“谭先生,就冲你的民族骨气,叶某人认了你!”
谭通犹豫良久,终是敌不过叶汉的诚心,也伸出了手——这一对赌场上的敌手,因为民族的尊严,握在了一起……
叶汉这才注意到,谭通再没昔日那副神采飞扬的形象,他的头发和胡子十分零乱,面容枯瘦,颧骨高高地隆起,那菜色的眼睛明显是因为营养不良……
“阿通,”叶汉改变称呼,“你不是有‘听骰’绝技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谭通垂下了头。
阿牛替他解释说:“我们刚离开杜月笙的赌场,靠‘听骰’,还能过上好日子,后来因为拒绝了梁培,这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骰子再也听不出了,骰宝只能全凭运气。更可恶的是,梁培还把他的手法告诉了所有赌场。几年下来,我们的积蓄全输光了。”
叶汉咬牙切齿道:“梁培这狗汉奸,我不会放过他的。等傅老榕送钱过来,打发了我的手下,我再跟你联手破他!走,为我们今日的幸会去酒店撮一顿。日后就跟着我,我有一口饭,就分半口给你们。这位阿牛兄弟是哪里人?”
“广州荔湾。”阿牛自报家门道,“全名叫陈子牛,本是水果小贩,后来混迹江湖。前些年在澳门与异帮火并吃了亏,与兄弟们失散,流落街头,幸得与通哥相识,便一直跟着他。”
叶汉点头道:“你如今再次落难,想不想再去找过去的弟兄?”
陈子牛摇头叹道:“音讯已断了很久,也不知他们现在何处,茫茫人海去哪里找?”
叶汉又转向谭通:“谭先生对今后有何打算?”
谭通总算开了口;“原说好等挣够一笔盘缠,再跟阿牛一起回澳门,寻找他的朋友,可现在……”
叶汉见谭通十分窘迫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一起在附近的酒店点了十几个菜。谭通也不在意,先要了五大碗米饭,几下子吃完了,才慢慢和叶汉喝酒、尝菜。
酒至半酣,叶汉道:“谭先生、阿牛,我们已派人回去拿钱了,到时也匀一部分给你们,希望能找到阿牛的朋友。”
谭通连连摇头:“这不行,无功不受禄,加之我谭某人从不食‘嗟来之食’。”
叶汉不悦道:“什么‘嗟来之食’?我是借给你们,待日后我回了澳门,是要索还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