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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佝偻成一团,全身的皮肤都皱到一起。
接天水屿的大四剑中的神剑蒋大虎目含泪,双拳紧握;妖剑季四一张刀条瘦脸上全是杀气。
担架上的两个人,是他们的好兄弟。
二十多年前,四个热血少年于江湖偶遇,结伴游侠天下,江湖中从此多了“神鬼灵妖”大四剑。
十五年前,大四剑又一起投入接天水屿,出生入死,刀头饮血,不离不弃。
数个时辰前,兄弟四个还在一起边喝酒,边商量明天一大早去湖边钓鱼。
现在,四人中的两个,却已成为一双冷冰僵硬的尸体。
相交二十年来,兄弟四人未曾有一刻分离。谁料到,唯一的一次分离,便是天人永绝!
神剑蒋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蒋大回过头,对上一双坚定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月下流火,燃烧着冷冷大焰。
“帮主!”
堂中所以的人压抑着愤怒,一起躬身施礼,举起右手。
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各位兄弟,秦二哥和宋三哥不会白死!这笔血债,不管是谁做的,我接天水屿,要百倍讨回来!”
“报仇!”蒋大握掌成拳!
“报仇!”季四咬碎钢牙!
“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声音一波波地传了出去,玄月水屿群情激昂,所有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无不热血沸腾。
方渐舞再次将手举起,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一连串的命令分派下去,受命之人立刻飞奔着出去了。接天水屿虽然看上去一片祥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滔天的战意,悲愤到极点的人们都振作起来。
枫雪色在西野炎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内堂,晨暮晚一行人,跟在他的后面。
“方兄!”
方渐舞回过头来,唇上一抹苦笑,“雪色,没有发现朱姑娘。”
枫雪色轻一点头,神色虽然不变,一颗心却异常忧虑。秦宋两位是随朱灰灰去的,现在他们被害身亡,只怕灰灰也……
晨暮晚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轻移莲步,来到两具尸体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冯伯,麻烦您检查一下这两位的身体,看看这位秦二爷的巨阙,鹰窗,章门三穴是不是有异常,还有那位宋三爷,手少阴,手少阳,足少阴,足少阳四条经脉,可能都已断裂。”
她一望之下,便根据秦二青黑的脸色和肿裂的嘴唇,及唇边血液的颜色,判断他可能是巨阙,鹰窗和章门三处要穴受伤,心,肝,胆,脾等内脏破碎致死。而宋三身体缩成一团,必是手足经脉为重手法所伤,而致筋缩骨裂。
只是,她虽然是医生,但终究是个年轻女子,类似解衣验尸这类的事,还是不太方便做。
千里追魂冯绝崖答应一声,弯下身子,解开秦二和宋三的衣服,仔细验伤,片刻之后,抬头答道:“小姐推断的极是!”
方渐舞,西野炎,蒋大和季四凝目望去,见秦二的巨阙,鹰窗和章门三穴位置,虽然皮肤未见破损,但肤色却与别处有异,有一抹极浅的红线,那是穴道受伤爆出的血丝。而宋三的四条经脉上,筋爆骨突,宛如爬满了青丝的蚯蚓。
晨暮晚道:“这两位大哥的致命之伤皆在经脉内脏,并无外伤,依我看,似被人以重手法生生击伤,这个凶手—”她停顿了一下,续道,“内力之高,深不可测!”
枫雪色俯下身体,单足跪地,将手放在秦二的胸口,宁静俊美的连泛着些微的白,似可以穿透午夜,清涤一切阴暗的月光。
二哥,三哥,在天之灵且慢行,两位是受枫某连累,此仇不报,枫某誓不为人!
朱灰灰,你怎么样了……
夜已深,月影西移。
距离玄月水屿三十里的蛟牙渚。
西野炎立在突兀的礁岩之上,一身大红的袍子猎猎作响,在夜色里显得冶艳而妖异。
秦二和宋三的尸体是蒋大和季四亲自迎回来的,据二人和同去的人所言,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是不信他们,只是人在悲痛之下,难免会忽视一些东西,所以西野炎再次来到了蛟牙渚。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蛟牙渚方圆五里探查了一遍。虽然在秦宋二人陈尸之处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却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发现一片奇异的草丛。
正值初夏,水分和阳光都很充足,所以湖边的水草长得挺繁茂。
那一片草,却微微有些倒伏,似乎被什么压倒过。
这个时候,随便一点异常都可能是线索。
西野炎身形一飘,掠了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一些草叶上,散落着深色的点状斑痕。
这种颜色和形状的痕迹他很熟悉。那是血,喷出的血!而且看这喷出的血量,此人受伤不轻—这个人是谁?
每一片沾着血的草,都已枯萎如焦。在血迹喷出的范围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几只抻腿的虫子,一窝毙命的水鸟,还有两只翻着肚皮的蛤蟆,一只挺尸的耗子,一条僵硬的黄花蛇……
这些东西,都是被毒死的!
很奇怪的毒!
西野炎思索着,小心地拨开草叶,在湿润的泥地上,看到四个奇怪的蹄印。他的心一沉,这是……猪的蹄印!
在这种地方发现的猪蹄印肯定是朱灰灰养的那口大肥猪踩出来的!
难道,朱灰灰曾经潜伏在这里?
四目一顾,果然在草窝里,又发现一根拐杖!
西野炎缓缓拾起拐杖,拈下缠绕在杖端的一茎长发,心已彻底沉了下去。
朱灰灰窝在这里做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这血……是她的么?
拐杖丢在这里,那么,她的人哪里去了?
如果她出了事,他要如何向枫雪色交待?
与方渐舞的理智,枫雪色的从容,西野炎略有些小冲动,但他们都是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热血少侠,多年的江湖历练使他们不管碰到什么,越是紧要关头,越是沉得住气。所以虽然担心,他却仍然能够仔细得分析。
灰灰和花花几乎形影不离,这满地的血,是她的,还是它的?
当然是朱灰灰的!
地上的血虽然不少,但那只是针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凭朱花花那大块头,如果是它,这周围至少会有强烈挣扎的痕迹—这一片草,却仅仅是被压倒而已。
如果朱灰灰失血这么多,肯定已受重伤,就算不死也是昏迷的,所以,她不可能自己走掉,而是被人带走了。
那么,带走她的人又是谁?那人会把这一人一猪怎么样?一刀斩之,还是另有 图谋?
西野炎在草丛四周随便一查,没有找到花花的尸体,却发现了一串体蹄印。
当然是朱花花的蹄印!
蹄印一直向着前方延伸过去,距离均匀,步履整齐,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头大肥猪不慌不忙,摇着尾巴,晃着耳朵,边走边嗅边哼哼的德行。
西野炎仔细检查蹄印附近,草地上却在没有发现一点其他痕迹,直到走出很远,才在一朵午夜兰娇弱和花瓣上面,看到微微有一点月牙形的土痕。
那口猪果然和别人在一起!
从花瓣上的痕迹看,此人好高的轻功!而且他多半是因为带着朱灰灰,否则连这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吧?
这个人如此费心费事地带走朱灰灰,也许……对她没有恶意?
朱花花的蹄印一直延伸到远远的湖畔,便再也不见了。
在蹄印的尽头,西野炎发现有泊舟的痕迹。
他站在岸边,向湖面上看了看。
湖面广阔,夜色深深,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接天水屿的地盘,水面上的事,没有人比方渐舞更在行。这种情况相下,当然应该交给方渐舞派人追查。
西野炎返身向来路驰去,没奔出几里路,忽然听到路边有一声极低的呻吟。
他倏然停住脚步,将手搭在腰际的刀鞘上,忘忧宝刀传来一阵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