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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水屿是接天水屿的分舵,戒备何等森严,若在平时,岂容这一人一猪卷包逃走,只怕走不出三步便被拿下打个半死。但朱灰灰进庄的时候,是西野炎带进来的,而且刚才,方渐舞已经传下令去,通知属下枫雪城的大小姐小憩在本庄,吩咐部众切不可怠慢。所以,朱灰灰的行动虽然非常古怪,但却根本没有人敢问。
于是,朱灰灰自己认为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可是在玄月水屿的暗哨眼里却是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这铁桶一般的玄天水屿,居然便被一人一猪轻而易举地溜达出去了。
跨出庄门,朱灰灰“嘿嘿”一笑,从雁合塔到现在,老子终于自由了!真不容易啊!拿你们家一点儿东西,算是给老子压惊!
走出山庄数丈,朱灰灰回过头来最后看了玄月水屿一眼,当然看不到枫雪色在什么地方,不过,想也知道,应该正在和那几位少爷小姐谈话,或者准备明天去瓷器小姐她们家的事情吧!如果他知道自己逃走了,会不会有一点难过?应该不会的,他本来就讨厌她,她不见了,他只会高兴,哪会难过嘛!
想到这个,重获自由兼发了小财的喜悦,顿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拖着脚步离开了。
天下之大,四处皆可去,她却反而不知道去向哪里。
茫茫的黑夜,一个腿伤未愈的跛腿少女,带着一头体态憨肥的花猪,孤单地、寂寞地、随便地向远方走去。
她和它,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只知道,在这个属于少爷小姐们的江湖,孑然一身的她,是不被牵挂的,所以,她便也无牵无挂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小小公告一下:《江湖天很晴》第一部到这里正是更完啦!!
江湖天很晴Ⅱ1
又是月圆,星辰寥落,天色深蓝。
朱灰灰趴在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这前方。
朦胧的月光为安静的洞庭湖披上银色的薄纱,湖中映着一轮圆月,细碎的银光月影随风荡漾,宛如悄然而舞。远处是暗沉的山峦岛屿,明灭着几星渔火,湖水沉沉地拍击岸边,一波又一波……
然而吸引她视线的,不是清幽的湖光夜色,而是在明月之下,那隔着荡漾的湖水静静对峙的两个人。
岸边的一块高兀的岩石上,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长着一张冷峻的脸,浓眉朗目,高鼻方口,看上去清冷而硬朗。黑色的丝袍,滚着窄窄的银边,虽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令浓浓的春夜弥散着懔冽而又萧瑟的寒气。
离岸数十丈远的湖面上,有一艘龙舟,舟头之上,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明明是个男子,可是那优雅闲适的身姿,却比一般的女子还要曼妙。
他背对着月光,一头墨色的发用杏色的带子束着,在月光下闪着清冷又潋滟的微光。一袭浅杏色的华衫,腰上系着同色系的丝绦,勾勒出好看的猿背蜂腰。料峭的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衫和发丝,像初临世间的黄昏,显得高雅而又飘逸,贵气十足。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朱灰灰仍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看上去高雅有脱俗的人,正是那位流玥兄!
要不是认出他来,她早就拔腿溜了,才不会趴在这里看热闹呢!
因为,在踏出“去了水兴”大门的那一刻起,朱灰灰便已打定主意,从此退出江湖—尽管也许她从来没有踏进过江湖,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决定,今后要离那个鬼地方远一些,再远一些……
一个半时辰之前,朱灰灰肋下支着拐杖,肩上扛着大包,踏着月光,沿着洞庭湖的岸边一瘸一拐地走,心如月下的湖水,看上去很静,却湖浪暗涌。一种天地间唯我独存的强烈孤独感让她心里酸酸的。
朱花花倒是很悠闲,迈着方步跟在她的后面,东闻西嗅,不时发出惬意的哼哼声。
朱灰灰看着花花那圆滚滚的身体,感觉头很疼。
她从玄月水屿打包带出来的,虽然多是小巧易携之物,但其中很多是金银器具,非常沉,扛着走了没几里路,便觉得肩也被压肿了,伤腿也被累疼了。想了一想,暗骂自己是个傻子,身后跟着一个皮糙肉厚的壮劳力不用,偏偏自己受罪!于是唤过朱花花,将大包捆在它的背上。
花花背上突然多出了个东西,非常不满,扭动身子想要把那东西弄下来,见没有收效,又跑到一棵柳树下,用力地去蹭树。
朱灰灰用拐杖捅了捅它的屁股,学着枫雪色的口吻道“朱花花,不听话就砍你的腿!”
花花甚是通人性,听懂了主人话中的威胁之意,虽然不服气地“哼哼”两声顶嘴,却还是老实下来。
朱灰灰哈哈笑了几声,空荡荡的湖面上,笑声被送出去老远,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一阵凄凉,再也笑不下去了。
停了一会儿,她振作了一下:“好了,花花,我们走吧!”
贼人胆虚,由于担心“去了水兴”发现丢了东西,然后派人来捉她,所以虽然是继续沿着湖岸前行,却尽挑人少空荡之地,一路走下去。
向前又走到了一处所在,湖岸山岩突兀,岩下水草高茂,浪涛拍案,雪花飞溅,水面宽阔,湖面上连条船都没有,甚是荒凉。
这个地方连鬼都不会来,估计“去了水兴”的人一时半会儿 也找不到了吧。
朱灰灰精神一松,顿时感觉那条伤腿已经疼到发麻,她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湖边的土地潮湿,她坐的非常不舒服,可又实在懒得挪动,便也不在乎,伸出手将左腿的裤脚挽起来,借着月光轻轻按摩皮肤,感觉腿又有些肿,不禁在心里骂了几句,却又不知道应该骂谁甚是气闷。
揉了一会,身体不耐烦地向后一仰,躺到草丛之中,两眼看着浩瀚的夜空。月明星稀,空旷的夜幕仅见寥寥数点星光闪动,在月色的辉映下,显得黯然失色,有一种残弱却不颓废的美—就像枫雪色深邃如幽,浩淼如夜的眼神……
果不其然,才一闲下来,朱灰灰又惦记起枫雪色来。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大爷就要启程去那个悲空谷了吧?唉!也不知道瓷器姑娘的神医妈妈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要是治不好就糟了,大爷的仇人太多,又很滥好人,眼睛盲了,江湖就不好混了!不过,要是治好了……自己就惨了!她卷了他朋友的东西逃走,万一将来被他捉到,这两只小贼爪就 真的不保了!
不过,天下这么大,估计大家以后也不会见面了,还怕他个鸟啊……
虽然觉得自己的贼手九成九不会有危险,但想到此一去相会无期,朱灰灰的心里颇感落寞,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枕着波涛拍案的声音,朱灰灰感觉神思困倦慢慢地闭上眼睛。蒙胧中,忽然听到“叮”的一声琴弦,极微小,却极清晰,仿佛就响在耳边。
她多日来被人追杀怕了,还来不及弄清楚那是什么声音,便连滚带爬钻进一处更加茂密的草丛,屏息静气地等了半天,却再也没有听到别的动静,于是小心翼翼的扒开草叶,悄悄地探出脑袋。
然后,便见到湖岸边与岩石一般孤冷的黑袍男子。
黑、黑、黑、黑衣人……
朱灰灰现在是见黑色变,见到穿黑衣的人,第一反应便是害怕!然而,见到月光下那个黑袍男子英挺的脸,她很快放下心来。
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相貌也千奇百怪,媸研美丑,没有一张完全相同的脸。相由心生,虽未必百分之百准确,但确实有一定道理。有的人尖头鼠目,一脸邪相,一望便知其肚子里全是坏水;有的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谁看了都认为是正义英雄。
这个黑袍的男子,便是长了这样一张英雄脸。
朱灰灰心里稍安,顺着黑袍男子面对的方向望去,于是看到了湖中龙舟上,那在月色中显得凄迷而又美丽的身影。
朱灰灰的心剧烈地跳了几跳。
是流玥兄!
自从上次他去追踪那个魔女之后,她就再也没见到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黑袍男子又是什么人?这两人隔着老远,你看我我看你的,搞什么东西?他们在……在幽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