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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我以为他的妄想症又发作了。按照过去的诊疗方式,我照例亲切地请他说说看,他要怎么证明?”
陈小江向我要了纸笔。我递给他。然后他在纸上画了一段阶梯的立体图。
“……楼梯和你破的案子有关?”
他耸耸肩,没有立刻回答我。接着,他把原子笔小心翼翼地收到口袋里。
看着他的脸孔,我的心底突然冒出一阵冰冷的战栗感。
“原子笔还我。”
“来不及了。”
“陈小江,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陈小江沉静地回答,“我要证明我破了一个案子。”
尽管我已经明了他的企图,但仍然佯不知情地继续问:“你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堪称我这辈子问过最愚蠢的问题,但如果时光倒流,再遇到一次相同的情况,我想我还是会问同样愚蠢的问题。
“我要证明你是谋杀林浩山的凶手。”
我的声音在颤抖:“呵呵,你要怎么证明?警方只会以为你疯了……他们不会有空跟你玩侦探游戏!”
其实,我知道自己在做困兽之斗。
“原子笔上头有你的拇指指纹,我想警方会考虑我的证据。”
他的脸上眉头深锁,充满忧郁。我一直以为他抓到了我,会骄傲地大声狂笑。他的样子和我意料中的大相径庭。
这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陈小江仅仅画了一张图,拿走一枝笔,无须发表任何错综复杂的长篇大论,就已经让我知道自己束手就擒。也许在推理小说中,所有关乎真相的解释,都是说给案件关系人和读者听的,侦探和凶手之间,只要简单的眼神交会,不需要来这一套。
“我很难想象,你居然能解开魔法之谜。”
“嗯,这个谜团确实很繁琐。”
“而且,你居然会想到凶手是我。”我发现自己的语调欲振乏力,可是我控制不了。
“这反而比较简单。” ※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我……只能为你鼓掌。”不知为何,我突然松了一口气。胸中的室闷感,不再像一开始被指控是凶手时那么充满压力了。这是由于陈小江稚气的外表吗?“请问一下,我的犯罪计划有什么破绽?”
陈小江点点头:“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
“我哪里留下线索了?”
“警察来找你的那一天,你刻意安排我和你见面,还使我和警察打了照面,让我对这件命案产生浓厚的兴趣。你是个一丝不苟的医生,无论是教学、研究和医疗,全都分得一清二楚,不会混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会故意让问诊的时段和咨询警方的时段重叠在一起呢?
“很显然,你就是希望我能够碰到警察,让我知道在你手上有一桩命案待办。为此,你还安排我与杜裕忠同一间寝室。你分明就是希望我能按照你的安排,一步步深入案件。
“你知道我是个名侦探,你知道我渴望侦破任何在我身边的案子。既然如此,你还故意这样安排,除了凶手的挑战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你的妄想症,让你的想象力失控了。你根本不是名侦探。你是疯子。”
陈小江对我的挑衅毫不在意。
“无论如何,对一个‘自认有能力达成完全犯罪’的凶手来说,他巴不得让‘自称为名侦探’的人知道案件的内容,让他去伤脑筋,并且看他笑话。这是不会错的。愈自负的凶手,愈会这样做,于是他的行为会变得相当异常,变得很小孩子气,把侦探和证人放在同一间寝室?你真是自找死路。”
“你……”
“不过,这恐怕也是你认为我根本不是名侦探,只是个疯子吧!所以你才会这么放心,以为这个犯罪计划能够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吧。”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医生。关于这个案件,我有一个疑问,想要请你解答。”
“你是想知道我谋杀林浩山的动机?”
“不想。那是你们的事。”这番回答倒是令我惊讶,“是另一个疑问。”
“……说吧。”
“为什么你非让杜裕忠卷入这个案件不可?”
“因为,他是我用来误导警方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是这样吗?不过,”陈小江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医生,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让杜裕忠涉入本案,或许我还没办法轻易地从他在本案的作用,直接推断出你就是凶手。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我才立刻知道你行凶。你设法让他涉案,可以说是整件犯罪最大的败笔,根本就是在大声宣布自己就是凶手!”
“哼……”
“事实上,你即使要杀林浩山,也不见得一定要拉杜裕忠进来。你大可以找个悬崖!把林浩山直接推下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无辜的人涉案?”
“整个计划是慢慢成形的……”
“医生,你是聪明人。要重新拟定一个不牵涉别人、只和林浩山有关的犯罪,真的这么困难吗?”
“我……我告诉你吧!”纵使陈小江语气温和,我还是感觉到他彷佛变成了犀利的猎犬,“你可能一辈子从来没尝过控制别人一生的滋味。如果你有机会去主宰别人的生命,你真的可以禁得起诱惑吗?”
“你的意思是说,把杜裕忠拉进案子里来,只是为了满足你的诱惑?”
我说得有气无力:“对我而言,控制一个人的心智表现,也算是医学研究的一种。”
“所以,被安排跟杜裕忠住同一个房间的我,也在你的研究范围内了?”
“你要这样说也行。”
“也就是说,聪明才智与道德良知,你独高前者?”
“你的问题太多了!不过,你可以想想艾萨克·牛顿。”其实我并不想解释太多,但我还是继续说,“他是个绝无仅有的科学巨人。然而,另一方面,或许你并不知道……他却也是个打压异己的恐怖分子。”
“这是你做的案子。何必提到牛顿?”
“没有牛顿的话,你能破案?”
“没有牛顿的话,你无法实现这桩命案。”
我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陈小江,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知识的累积,永远比道德法律的坚持重要。”
“鬼话连篇。”陈小江没有正面回答我,“说穿了,你贪图的还是钱,对不对?”
“我没有!”
“医生,你需要杜裕忠,是因为你需要一桩绑架案。”陈小江的态度遽然强硬,“单纯的谋杀案,凶手是拿不到半毛钱的。”
“随你怎么说。”
我双手的关节喀喀作响。我非常痛恨有人把我批评得那么鄙俗不堪,尽管我暂时无法反驳。
“也许你很有头脑,设计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犯罪计划。我相信你确实有这个能耐。但是你仍然功亏一篑,那是因为你私欲作祟,所以才会暴露你的真面目……”
“住口!你这个疯子!”
“没错。”陈小江了无生趣地继续说,“在现今的医学定义下,我是疯子,所以我该进精神病院。不过,你要记住,在现今的法律定义下,你是凶手,所以——你该进监狱。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杀人者不需受刑,但我希望那时你已经死了。否则,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离不开牢房。”
“无论是绑架还是杀人,我都不会被判死刑,我很快就会出狱。你何必那么辛苦、那么坚持?”
“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唔,朋友?
在这个案子里,我没有朋友。
我回想起从童年到现在,我和别人的关系。我有父母、老师、同学,以及指导教授、上司、部属……但从来没有朋友这种关系。过去我拿到丰厚的奖学金、获得辉煌的学术地位,甚至还揪出四年前残害老人的连续杀人魔。这些事情,我都是一个人独力完成的,从来没有仰赖过什么朋友。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杜裕忠时,令我印象深刻。我看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我是个精神科医师,他是个精神病患。我这辈子单身独活,他这辈子被父母供养。我对世界贡献卓越,他对世界毫无用处。我内心充满定见,他易于任人摆布。
可是,我们有一个共通点。我们都没有朋友。
不,他现在交到一个朋友了。他的朋友居然是陈小江。这就是我被逮捕的原因?
原来如此。陈小江在乎的也不全然是法律,而是朋友。
“陈小江,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伤害你的朋友。”此刻,在我内心行之有年的某个价值观似乎崩塌了,“请你把原子笔还我,那是医院的东两,不是我的。我可以给你另外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为你作这次例行性诊疗,所使用的录音带。”我镇定地回答,“你也知道,现在还在录。”
我按下办公桌上的录音机停止键。然后,我取出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