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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王已被当今圣上罢黜王位随军发配,怎么会在这里?”温墨情脸不红心不跳撒着谎,出人意料地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随手掏出字画展开,“郝师傅请看,这是我凑巧得到的一幅画,正因为好奇画中女子为何与我这朋友如此酷似才会来找您,没想到竟让郝师傅误会了。不知郝师傅是不是还记得画中女子身份?”
“怎会记不得?她给我的,我这一辈子也不敢忘啊!”
见言离忧的确没有记忆中女子那股气势,画师渐渐平静下来,长叹一声,痛苦着脸色举起半双胳膊——那的确是半双胳膊,手肘末端本该连接着小臂的地方如今空悬,只有风吹衣袖荡荡而动。
一个画师,竟是没有双手的。
第083章 青莲旧闻
堆满画卷的小室内,老画师目光忧伤地走过一排排心血之作,嘴角噙着寒凉苦笑:“这些都是我年轻时画的,花鸟鱼虫、梅兰竹菊,还有些春夏秋冬四季胜景。想当年我也曾荣耀一时,连帝都的将军王爷都有请我去作画的,可我那时孤傲清高,从不肯学其他人画最赚钱的美人图,直到遇见那女人。”
泛黄的记忆被带回数年前,随着老画师沧桑嗓音,循着昔日足迹一步步回溯。
“我还记得清楚,那年皇上到安州来了,官府的大人们忙得一团乱,却还是没能阻止百姓涌到街上仰观圣驾。那时我为了表现自己不羡权势说什么也不肯去人多之地,自己一个人跑到河边假装作画,可是哪里画得下去?心里乱着,一双眼也就跟着四处打量,偶然见到河面乌篷船头站着的两个女子时就什么都忘了。”老画师深吸口气,眯起的眼眸显出一抹光亮,带着沉醉般的追忆,“我从没见过那样没的女子,像是仙子一般立在船头,比山水更美,比书墨更高雅,以至于声称绝不画美人图的我竟在一瞬间迷了心窍,提笔蘸墨,飞快地将她们的倩影画了下来——这张便是那天我所画之一,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窃了去。”
偷画的人温墨情和言离忧都知道,当是那乞丐无疑,许是那天乞丐也在河边,见画师笔触灵动画出了绝世佳人便悄悄盗走了。可是,这样一幅画能说明什么?
言离忧想要开口询问更细致的事,温墨情朝她淡淡摇头,仍旧细心听老画师的故事。
“因着百姓们都去看圣驾了,那时河边人很少,注意到乌篷船与那两位仙子的人更少,而她们像是在等着什么,船既不靠岸也不行走,只她们二人站在船头,一边张望一边交谈。我离河边最近,观察得也细致,所以她们的样子几乎是刻在我脑子里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后来人们说起天姿国色的青莲王时我立刻想到,原来那时无意中画下的人,其中一个正是后来蒙受皇宠的女王爷。”
“既然郝师傅您近距离见过,那您可能分清两位女子中谁才是青莲王?”
温墨情突兀提问让老画师一瞬愣怔,动了动嘴唇,茫然摇头:“分不出,她们实在太像了。不过我知道,跟皇上走的只有一个,另一个人在三天后才坐着那条乌篷船往帝都去。本来我是想上前拦下她问一问,哪怕知道她的芳名、家世也好,没想到……”老画师皱纹横生的脸上猛然涌出痛苦神色,近朱紫色的嘴唇颤抖越来越烈:“没想到、没想到就是那一眼让我搭上了一生前途,落得如此下场!”
光秃秃的断肢突然伸到言离忧面前,言离忧吓了一跳,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温墨情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横身与老画师隔开。
老画师并非有意要吓唬言离忧,一双浑浊老眼布满血丝,视线凝聚在光秃断肢上时竟染了几许凄厉:“只因被她发现我在暗处偷画,她、她竟然派人斩断了我的手!我是个画师啊!她却斩了我的手!”
手之于画师如双腿之于舞者,若是没了,这一生的荣耀和期待还有什么?难怪刚才老画师看到她会那样惊恐,那时他一生的悔恨绝望之源,能像现在这样向她诉说昔年遭遇已是极大勇气和耐力了。温墨情恭恭敬敬向老画师行了个浅礼,随后使眼色示意言离忧先离开,言离忧轻轻点头,咬着嘴唇离开小室。
得知老画师没有双臂已经让言离忧震惊,听闻是青莲王姐妹做下这等狠毒之事,言离忧更是一阵头皮发麻,紧接着一阵心凉如冰。
原本按着温墨情预料,如果能证明她是青莲王的姐妹而非青莲王本尊,那么她身上背负的罪名或许会洗脱,可是如今看来,即便她真的是那个相貌相同的姐妹也没什么区别了——能做出如此残忍行径的女人,所犯下罪行又能比青莲王少多少?
不管怎么挣扎,她终是个在罪孽中重生的悲哀灵魂。
温墨情与老画师并没有私下交谈太久,老画师从小室出来时脸色差得很,身形摇摇晃晃,虽说已不再声嘶力竭、神情恍惚,看向言离忧时仍有几分不自在。看了眼情绪低落的言离忧,温墨情一番得体说辞与老画师道别,转身欲行,突然又被老画师叫住。
“红颜祸水,倾国是妖啊!千万不能和这种女人在一起,她会毁了你,让你万劫不复!”
这句话是老画师凑在温墨情耳边一字一字咬牙说出的,带着恨亦带着痛。温墨情面无表情点点头,又道了次别,刻意当着老画师的面拉住言离忧手掌,一步步走出宅院。
“怎么?”言离忧觉察出他异样,出了宅院才小声问道。
“没什么。”温墨情放开手,平淡面色一如既往,“只是不喜欢别人妄断我的命运。”
言离忧没听到老画师对温墨情说了什么,看他脸色却能明白那肯定不是好话,而且九成与她有关,否则温墨情何必故意牵她的手?若是放在平时言离忧会追问下去,可现在她毫无心情,想不到满怀期待盼来的结果,居然如此令人失望。
“没有定论之前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这么大悲大喜不停折腾,是想把自己逼疯?”言离忧身上散发出的混乱气息被温墨情敏感觉察,放慢脚步迁就着她的速度,也没句安慰,就这样陪在她身边慢走。
人的情绪性格是会传染的,与温墨疏在一起时言离忧会被他的善良温柔打动,与温墨情在一起时则会不停告诫自己冷静镇定,努力做到如他一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理智。
“刚才画师说与青莲王一起出现那女子在之后也去往帝都方向,要回帝都继续追查吗?”言离忧一扫阴霾情绪,陡然转变态度,变得对追踪之事万分积极。
温墨情连着看了她几眼:“帝都早晚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副不知藏着什么秘密的图纸,我打算先带你去青莲宫游玩一圈再回帝都——就算着急也不用急于一时,安州这边有不少事需要善后,这两天你可以在客栈休息,我和碧箫他们还要忙上一番。”
言离忧长长出口气,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
金钰还没有追到,温墨情四个手下的死不算有交代,另外还有突然出现的赫连茗湮肯定得做个安排,若要温墨情来一趟说走就走的任务实在强人所难。正在学习变成熟的言离忧细细考虑过后露出理解神情,就好像她多大度在容人温墨情拖沓似的,温墨情勾起嘴角不冷不热哼笑一声,再不理她跟上跟不上,大步朝悦君客栈方向归去。
悦君客栈中,碧箫姐妹和尹钧白早完成各自任务在大堂等着他们回来,尹钧白见到言离忧仍是那幅欣喜憧憬却不敢太靠近的矛盾态度,只是比往时多了两三分黯然,被温墨情问及有什么收获时也不是很有精神。
“连嵩这名字楼中几乎没人听说过,不过时少主提供了一个人的线索,听起来似乎与之有七分相符。”尹钧白拿出一张叠好的字条双手递到温墨情面前,在温墨情拧着眉头看上面内容时继续补充道,“渊国境内连姓家族不多,除了前朝有位姓连的学士外再无名人,其他邦国也一样,唯独青岳国有个连家颇有些神通。”
碧箫轻托下颌,语气略显不犹疑:“青岳国……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人跟青岳国有关?总觉得这名字前不久还有人提起。”
“师兄不是提过吗?皇上新宠的芸妃就是青岳国长公主。”碧笙记忆力好,抢白道。
“嗯,正是和那位芸妃来自同一个地方。”尹钧白应和点头,“事实上连嵩其人在青岳国并不是很出名,民间鲜有人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就连青岳国朝廷官员能明确叫出他姓名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得青岳国王信赖重臣见过他,也不过是用‘白发白眉的谋士’几个字来形容。除了时少主托人转来的这封信外,在青岳那边的子弟也有人提起,说是青岳国六品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