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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言离忧一片质问语气,尹钧白还是被那双微挑凤眸里关切神色感动,受宠若惊:“没、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睡得少头昏脑涨,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昏倒了,幸好被几个宫里的好心人发现,把我送到一处地方休息了一晚。我也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让王爷担心,钧白真是该死!”
尹钧白一脸愧疚让言离忧顿时没了怒意,瞪了他半天才长长叹口气:“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被人掳去了呢,白白担心一整天。”转身歉意地向温墨疏笑笑,言离忧轻声道:“既然钧白已经回来,就不必再麻烦春秋大哥和云将军他们了,还请殿下替我向他们道个歉,改日有时间我再亲自拜谢。”
“没关系,云将军他们不会介意。”见言离忧踟蹰半天不肯走,温墨疏猜到大概她还有话和尹钧白说,找个借口转身出门,临走时温和眼神示意言离忧早些休息。
言离忧回以浅笑,及至温墨疏离开关上房门,唇角笑意陡然消失。
“说实话,你到底去了哪里?”言离忧劈手躲过尹钧白半举的茶杯,神色严厉,语气却不似刚进门时那般冷硬,“你这人说不了谎,一句无关紧要的谎言都会让你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或许别人不知道,我还会看不出来吗?刚才殿下在我不方便说破,现在没有旁人,有什么话总该老老实实说了吧?”
尹钧白脸颊一红,过度凄然的苍白被掩盖三分,更显得那张精致秀美的脸庞像个娇柔女子:“钧白不敢欺骗王爷,只是……”
“没什么只是可是但是的,发生过什么一五一十说来,你要是不说,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果然如言离忧所料,这句话立刻引起尹钧白强烈反应,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说明昨天行踪的尹钧白慌乱焦急,一瞬仿若孤苦无助、被大人遗弃的孩子,可怜眼神令人不忍直视。
言离忧心中暗叹,也许尹钧白是这世界上最忠心于青莲王的人吧?哪怕他本是温墨情派到青莲王身边的眼线,哪怕他对青莲王该有的是谨慎监视而非效忠。
妖女……如果青莲王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张狂自傲、无恶不作,为什么温墨疏会说她并非坏人,而尹钧白这个敌人又会被她深深吸引呢?
“王爷?”
言离忧正发愣,冷不防被尹钧白低低呼唤打断思路,一闪而过的想法转瞬即逝,再捉不到踪影。无可奈何地收起刻意为之的冰冷面孔,言离忧坐在尹钧白对面,眼神颇有怨言:“因着你突然失踪,殿下不得不托人情去拜托云将军派人四处找你。他那身子本不该劳累操心,结果昨天熬了一夜没睡,今早咳声愈发紧促,你若是这般吞吞吐吐连句实话都不肯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心疼眷恋的人那种心情,没有人比尹钧白更多体会,看言离忧的确是急了,尹钧白再不敢迟疑犹豫,忽而起身,扑通一声跪在言离忧面前。
“你这是——”
“钧白对不起王爷,王爷这般为钧白担忧,钧白却对王爷说谎……”深深吸口气,尹钧白克制着语气里的懊悔哭腔,头颅低垂,“昨天因为一些事情心情不好,我去花园湖边散心,也不知怎么就被人给偷袭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还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她跟我说了一些话,之后便教人蒙着我的眼送到天阙殿附近。”
“偷袭?”言离忧的声音陡然高了半分,随即又刻意压低,眉头紧皱,“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咦?”尹钧白惊讶抬头,下意识摸了摸后脑。
被人偷袭打伤头的事他只轻描淡写带过,以为言离忧会把关注重点放在那女子身份或者对他说的话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言离忧第一个反应却是问他伤势。
尹钧白望向言离忧,恰好与那双碧水般眼眸相遇,瞬间绯红了脸颊。
“我在问你伤势,想什么呢?”言离忧叹口气,对尹钧白令人啼笑皆非、难以形容的感情无话可说,看他按着后脑便伸手随之摸去,动了动手指,脸色越来越凝重。
尹钧白想躲开又不好意思,偏过头细声嚅嗫:“我没事……”
“肿这么大一块,还说没事。”言离忧浅浅瞪了一眼,用力把尹钧白从地上拉起来,“我去向殿下要些消肿的药膏,你上床去躺着,看看有没有头晕恶心之类的感觉。”
言离忧是个急性子,话音才刚落地就要离开房间,尹钧白心底一暖,想也不想便伸手将她拉住。
“王爷,我说,昨天的事、昨晚的事……我都会原原本本告诉王爷。”
刚才还犹犹豫豫什么都不肯吐口,怎么这会儿想开了?言离忧停住脚步,正考虑是该听尹钧白的话还是该先去取药,手腕忽而传来巨大力道,硬是拖着她倒向尹钧白。
言离忧对尹钧白从不防备,是而猝不及防间根本抵挡不了去势,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尹钧白有没有被人收买来杀她,可真实感受到的不是杀意,而是结实的胸口,以及颤抖着的双臂环抱。
尹钧白从没如此大胆过。
从没这么靠近过他发誓效忠一生的人。
也从没像此时一般,心头痛苦与甜蜜交杂,喜悦与悲哀纠缠。
“王爷……如果有一天钧白死了,您会为我伤心吗?”
第100章 计谋相对
“王爷,若是有天钧白死了,王爷会伤心吗?”
“青莲宫没了你就只剩下我自己,你说我会不会伤心?”
“那钧白以后就只为王爷而活,一辈子都陪着王爷。”
“嗯。”
久远的记忆忽而清晰起来,谁音容犹在,笑语仍存,在尹钧白五脏六腑传来剧烈灼痛感时,在他嘶哑着声音问那个是他主人又好像不是的女人时。
“王爷,如果钧白死了,您会为我伤心吗?”
同样的问题,不同心境,可怀中温热身躯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啊!为什么总感觉一切都不同了呢?紧抱着不停挣扎的言离忧,尹钧白忽然泪雨涟涟。
“如果王爷不要钧白了……钧白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为谁活下去……”
言离忧停止了挣扎,四肢僵硬空悬。
她向来不喜欢泪流满面的男人,总认为泪水是软弱的标志,一直以来也不是很欣赏尹钧白所谓的忠诚与奇怪感情。可是这一刹她心软了,从尹钧白手臂传来的簌簌颤抖让她明白,他在害怕,害怕失去什么。
或许是他的性命,又或许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某种东西。
渐渐地,被突然拥抱的恼怒散去,言离忧放松身体,手臂绕到尹钧白背后,迟疑少顷,轻而温柔地拍了拍。
“我不希望你死。尽管我们不是很熟悉,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总是默默照顾我……你死了,我一定会很伤心。”
尹钧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埋在言离忧颈间的头颅洒出一道滚热泪滴,顺着雪白脖颈滑落,变冷。
一个小她两岁却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的男人,一个习惯默默无闻却目光灼热的男人,一个连多说几句话都会腼腆脸红、羞涩低头的男人……或者说,他还是个孩子,懵懂少年。
言离忧的心微微一痛,深吸口气用力推开尹钧白,小心翼翼擦去他脸上滚滚泪水,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钧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谁威胁要杀你吗?那人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尹钧白挤出一丝变形的微笑,几次深深吐纳气息后才勉强开口:“王爷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一定猜到带走我的人是谁了。她跟我说,想要活命就必须为她做一件事,如果不做……她逼我吃下一颗药丸,是毒药,三天内不能从她手中拿到解药的话我就会死。钧白不想伤害王爷,所以钧白要死了……”
话到最后又变成强忍哭腔的低声呢喃,尹钧白低着头咬住嘴唇,倔强地不肯让泪水再流出来。
言离忧重新为尹钧白诊脉,仍是感觉不出有任何异常,但看他脸色的的确确不对劲儿,惨白得吓人。她知道尹钧白不会对她,或者该说对青莲王说谎,那么这件事就有必要慎重考虑一番了。
带走尹钧白的女人是谁?
皇宫之中与她或尹钧白有怨恨的,且有能力派人打伤并带走尹钧白加以威胁的人,很容易就会猜到,这种狠角色非蓝芷蓉莫属。
进一步深入,蓝芷蓉威胁尹钧白做的事又是什么?
“钧白,她让你做的事……”
“是一件会伤害王爷的事。”尹钧白顿了顿,声音低沉嘶哑,脸色更加难看,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纸包颤抖着举到言离忧面前,“她让我把这药放到二皇子茶中,事成后才会给我解药。”
言离忧屏息,心口微凉。
下毒倒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蓝芷蓉想要对付的人,居然不是她而是温墨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