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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大批的宫人各持宫灯,自四面八方汇集。
“陛下和太后吩咐,立即寻回三殿下,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四散。
夜叉叹息一声,本着国相的责任,坚持也要帮着一起寻人。我被拖着一起在偌大的骊宫里寻了半个时辰,有些头晕脑胀地抱住了一棵树,换气道:“别找了。”
夜叉那身子骨竟然还很稳当,对我劝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郡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们三殿下流落在外的这些年,都是郡主对梅太后不离不弃,打点照顾。也因郡主这片心,其父献王才同意在圣上面前保下三殿下。换句话说,太后与殿下全是靠着献王和韶阳郡主的势力,才安然无事到今日。”
我喘了口气,一挥手,“骊宫哪里有水?湖水,池水之类。”
夜叉明白了几分,立即带着我去寻水。
偏僻幽静的别宫一隅,一片辽阔的湖水在夜里凝成一块琥珀,伴着几盏宫灯。
湖边突起的石头上坐着一人,着一袭紫袍,衣襟敞开,正灌着冬夜寒风。束发的金冠被抛在一盏宫灯旁,披散的青丝垂落肩头,被夜风吹向脸颊。双目盯着面前的湖水,身形纹丝不动。
夜叉在我身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了。师妹就看你的手段了,我去坐着歇会儿。”说完,他提了灯便走。
我站了一会儿,才一步步走去湖边。
发觉有人靠近,石头上的人吐出冰冷的几个字:“不要过来。”
我还是过去了,一直走到他身后。
察觉到异样,他慢慢回过头来,长长的青丝从面庞拂过,双眼映着一湖灯火,忽明忽暗,将我的身影也倒映了进去。
两两望着,我有些头晕,长安琳琅满目的西市,他回头那一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鄙人,梅念远。”
一身青衫的账房先生兼总管,与一袭紫袍的敌国皇子,两人身影交叠,重合。
我摸着旁边一块石头坐下,稍稍缓解头晕。
“又喝酒了?”他自然而然的询问,如同当初的总管身份,“你什么时候能戒一戒?”
“被人拉着请客,没办法。”我揉了揉太阳穴。
“你来宫里做什么?”他目光虚浮,声音飘忽。
“被人拖着来的,没办法。”我叹口气。
“那你……”他视线定到我身上,“是来找我的么?”
“是啊,没办法,被人逼着来的。”
他不作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湖面,眼里光芒渐次熄灭,又成了一尊雕像,只有衣襟和发丝在风里飘摇。
我瞅过去几眼,“你在这坐多久了?寒冬腊月湖水都结冰了,不冷么?”
雕像不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生儿育女孝敬父母,也都是蛮平常的事。”我也望着湖面。
再一回神,发觉他已起身,衣袍松散,发丝凌乱,竟朝湖里走去。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奔了过去,将他扯住,“不就是嫁个人么,至于跳湖么?”
他身体在我禁锢中也没反抗,飘忽的眼神垂了垂,落到我脸上。我一抬头,看着那目光,通透中带着那么点绝望,看得人心头一软。“嫁了还可以再离,别想不开。”
他将我拉扯的手甩到一边,走了几步,一脚就要落水。
“念远!”我再顾不上其他,扑上前将他抱住使劲往后退,将他扑倒在了一块大石上,我老实不客气地压他在身下,膝盖抵着他的腿,手肘压在他颈下,俯身垂头狠狠道,“你是不是疯了?”
“没疯。”他平静视我,“想去冰上看看风景而已。”
“这冰厚半寸不到,你踩上去不是投湖是什么?!”我愤然将他再压了压。
“与你有什么相干?”他目中不带半点波澜,一张清颜比湖水还冷。
我忽然便十分生气。
“与我,无关!”垂首盯着他紧抿着的唇线,我脑中一热,忽然一口咬下去,使劲咬……
挨着他脸庞,冰冷入骨的触感,我手底下抱着的简直是个冰人。
强行闯开他齿关,探寻他的所在,调戏开来……
唇舌纠缠得难分难解,我主动起来的技巧也是蛮娴熟的,果然不多时他冰川般的脸色便融化开了。一手抚上去,还挺热,再顺手给他衣襟合了合。
一路吻着,忽感不对,我怎么又把他衣襟给扯开了?原本的权宜之计渐有香艳之感,我脑中一激,立即打住。
我在上,他在下,停止后,四目忽然相对,气氛变得很微妙。
“难为你了。”他对我道了一句,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亦或是道谢?
我讪讪地起身,给了他自由活动的空间。他半起身坐着,眼睛又看向了湖面,身势动了动,似乎又有去看风景的打算。
我心一横,一手搭上他肩头,凑过脑袋对他再次进行突袭。这次没咬,一点点吻过去,依然是主动式。即便是冰块也会被我如此的柔情蜜意给溶解,何况还是被我融了半截的冰。
唇瓣很柔软,豆腐似的。舌头也柔软,熟透了的鱼肉似的。原来吻之一道,先机很重要。一手搂着他肩头,一手分开垂落的发丝,摸着他发热的脸颊,再往锁骨去……
凹凸玲珑,让人爱不释手。
忽然一阵翻覆,我沦落到了石头上,他垂头看着我,发丝拂在我脸上,一指抵在我嘴唇间,一手放在我腰带上,眼里光芒汇聚,“浅墨是认真的么?”
“你觉得呢?”
嘴唇压上,先机被夺,彻底沦为了鱼肉。他似乎是驾轻就熟,处处兼顾。衣带未解,袖子却被推高,又是沿着手臂攀援而上,我的防线彻底瓦解。
衣料厮磨声,喘气声,风声,汇成一片。不知道那不远处一盏宫灯旁能否听见。
“我、我大师兄还在那边呢……”
“他带你来的?”梅念远眼里色彩褪了几分。
“这么久还没宫人找来这里,指不定都被他拦下了。”我从石头上坐起。
见他垂头沉思什么,我忙给自己收拾了下衣衫。
“浅墨。”他抬头望我,将我略显红肿的嘴唇抚了抚,“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预感不会是什么好问题,不待我拒绝,他便问了出来。
“你喜欢晏濯香么?”
我眼眸微垂,许久回答:“我跟他从前,一些事,我都没有印象,但是,那种感情,从我见他第一眼,便开始苏醒……”
梅念远神色一分分黯淡,眼帘一合,别过脸去,沉默了一阵,再开口,语声还是没能完全抑住波澜,“现在,苏醒了多少?”
我笑了笑,满嘴苦涩,“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当年爱他到何种程度,怎么分辨现在苏醒了多少?”
他满是怆意地轻笑,“那我呢?你今晚都是做戏么?”
心头一阵钝痛,我扯着他袖子,“你是这样认为么?我顾浅墨欺骗世人也不用到这种程度吧?”
“两个人,你如何取舍?”他咬牙问我。
“需要取舍么?”我心底一片苍凉,大笑出声,松开他衣袖,“谁又能真正得到谁呢?我顾浅墨命犯孤鸾,注定桃花成空。昆仑与神机谷世代不合,大曜与大殷你死我活,你让我如何取舍?砚台曾跟我说,生之八苦中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人人都在经历。只不过我顾浅墨的命轨更加显著一些,曾经爱别离,如今求不得。”
他俯身将我抱住,耳鬓相接,语声微哽,“如果注定是求不得的命运,我陪你孤鸾一世。”
我用他袖子抹了把脸,慨然道:“承璟,不可,我是来劝你跟郡主定亲的,你如今需要献王的支持。”
一声咳嗽响在不远处,“那个,殿下,师妹,时候不早了。”
夜叉提灯,我与梅念远一左一右,一步慢过一步,却终究还是到了骊宫主殿。
我隐在人群中,梅念远或者叫穆承璟已换上了红袍,对着高位上的生母梅太后叩拜。太后容颜不老,都说儿随母,穆承璟的容貌七分继承了她。
大殷皇帝此刻正在高座上,整个人都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宫灯下都看不透彻,散着一股阴鸷气息。韶阳郡主随在穆承璟身侧,大概是已经原谅了他,看他的神色透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我叹息一声,转过头,准备于人群后出殿。
大殿内清晰地传来梅念远的声音——
“承璟心中已有旁人,不能与郡主定亲,望皇兄、母后、叔父恕罪!”
满殿震惊。
殷帝幽冷淡漠的声线传来:“皇弟心中人是谁?若信口雌黄,只怕皇叔宽恕不得。”
“承璟心中人,乃大曜宰相,顾浅墨,便是她——”一手指来。
如同一个炸雷劈在耳边,梅念远,穆承璟,你要害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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