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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赵桓觉得,自己也好像死去了。
昏昏沉沉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官家,臣妾可以进来吗?”
谁?声音好熟啊!
赵桓冷冷地道:“出去,不要烦朕!”
沉寂了片刻,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陛下,我们的女儿在哭呢!”最幽深的幽深,飘来兰若的声音。
赵桓大喜,跃起来,喊着兰若。大殿内又陷入空洞的沉寂。
兰若不会醒来了,兰若真的去了。
从未试过,可以哭这么久,可以这么放肆地哭泣,哭吧,也许这样,兰若可以听到,可以回来呢!
“哇!”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兰若不说话了,她在埋怨我不关心女儿吗?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赵桓几步抢出门来,从云萝怀里抢过女儿,一点眼泪,滴到女儿脸上,滑到她的小嘴里。她吐出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哇”地又哭了起来。
云萝道:“孩子该喂奶了!”
此时,赵桓又哪里肯听,谁来抱孩子,都不会让的。
云萝哽咽道:“兰若妹妹临终,让臣妾告诉官家:她不后悔,她很快乐!”
听到这样的话,赵桓身子晃了晃,幸亏裴谊机灵,过来扶住,否则一定会倒下的。
孩子闻到奶水的香气,伸着小脑瓜,向前探着。终于,吃到了,一口接一口,再不理会父亲了!
宰执们都在院里候着,赵桓道:“你们去吧,朕累了,朕……”
他真的累了,说着话,昏死了过去。
第十章 良臣
鲁国公赵鼎,字元镇,解州闻喜人。生四岁父亡,母亲樊氏教之,通经史百家之书。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对策斥章惇误国,名显京城。
靖康初,先为御史中丞,进为尚书左丞,犯颜敢谏,有大唐魏征之遗风!世祖高皇帝盛怒之下,心不能平,而事后屡加赏赐,愈敬重焉!
世祖曾言,赵相公实乃国之脊梁!
流光阁功臣第三!
——《流光阁功臣谱》
第二日,赵桓召集宰执、三衙都指挥使,共同议事。
“召诸卿来,就是想议议军队的事情!”赵桓突然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沙哑,少了些往日的光鲜,“朕决意整编全国军队,诸位爱卿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官家的话,三位都指挥使听是听明白了,心里比先前更加糊涂,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宗楚问道:“臣请问陛下,军队整编,如何进行?”
赵桓指着张叔夜说道:“你来解释!”
张叔夜将赵桓的想法解说了一遍,三位军方大员,无比震惊。事情本身还在其次,整编军队之后,还要做什么就很清楚了。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曚道:“军队整编之后,归属有无变更?”
大宋军制,国内禁军的统制、训练、番卫、戌守、迁补、赏罚等权利统归三衙,枢密院则负责下达军令,而战斗的指挥权则归于朝廷临时委任的率臣。大总管就是率臣的一种,还是权利最大的率臣。也就是说,人事权在三衙,诏令权在枢密院,指挥权在率臣。自从两府合班议事之后,率臣的委任,枢密院也起很大的作用,现在这个时候,三衙的权利被不断削减,枢密院的权力愈发膨胀,但是不管怎样,到底还有些权力。
赵桓不紧不慢地说道:“此后,军队指挥权统归枢密院,爱卿清楚了吗?”
曹曚黑着脸,道:“如此一来,三衙还有何执掌?”
曹曚的问题,张叔夜知道答案,却不方便回答:官家当然想把整编后的军队指挥权并入枢密院,不仅如此,官家还想直接把三衙撤销呢!撤销了三衙,面前的三位大员做什么?
“负责京城戍卫!”赵桓眯着眼,盯着曹曚道。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石崇礼:“如此一来,三衙又有何用,还不如一并裁撤!”
赵桓紧绷着的脸突然笑起来,道:“王爱卿的话实在是说到了朕心里,朕早有此意!”
三位大员同时跪倒,王宗楚奏道:“陛下,祖宗法度延续了一百余年,岂可轻易变更,臣请陛下深思熟虑!”
另外两人同声附和:“臣请陛下深思熟虑!”
赵桓刚想说话,却听到张叔夜说道:“陛下,臣附议!”
张叔夜不想事态激化,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一旦官家与三衙的矛盾升级,恐怕整个朝局都会震动呢!
王宗楚直着脖子,道:“官家,朝中有奸佞之徒,请陛下明察!”
赵桓紧握双拳,似乎不认识一般,看着这个亲娘舅,阴冷地一笑,道:“你来说说,谁是奸佞之徒?”
“张叔夜!”
“好好好!”赵桓道,“曹卿、王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赵桓霍地站起来,道:“他帮你们说话,你们却反过来指责人家,是何居心?就冲着你们的心地,朕也绝不能轻饶!传旨:褫去王宗楚、曹曚、石崇礼官职,由三衙副都指挥使试都指挥使一职。令沿边六大总管麾下,整编为六大军团,军事长官由大总管兼任。京城剩余军队,整编为两个军团。至于军事长官的人选,明日再议!”
赵桓说完,刚想退朝,只听张邦昌道:“臣不敢奉诏!”
一语出,无人不惊!
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张邦昌却来了个不敢奉诏,是何用心?
赵鼎、何栗两人在滑州处置水灾事宜还未回来,剩下五名宰执,张邦昌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人呢?
李纲低头不语,紧张思索着。
去年京城的战斗,由他亲自指挥,他当然明白官家这样做对国家有多大的益处,张邦昌不可能不明白,为何反对?左思右想,李纲似乎抓住了什么:若果真如此,此人的心地实在是……
盛怒之下的赵桓,瞪着李纲,道:“李相公,该你啦!”
李纲一步一步地出班跪倒,振声道:“臣李纲奉诏!”
“臣张叔夜奉诏!”
“臣秦桧奉诏!”
“臣吕好问奉诏!”
赵桓指着张邦昌道:“褫夺张邦昌一切官职,给朕滚出去!”
张邦昌表情依旧,端正地叩首,摘掉乌纱帽,交给裴谊,转身而去。三位都指挥使也摘掉乌纱,气哼哼地去了。
一天之内,免掉四名重臣,举朝皆惊。
汴河放水对于滑州溃堤的合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三月底黄河归道,赵鼎处理完赈灾、善后事宜,于四月十四日回到汴梁。时近未时,宰相应该在政事堂处理公事,赵鼎直奔这里而来。远远地望过去,只见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李纲与尚书右丞秦桧前后脚迎了出来。
赵鼎紧赶几步,来到近前,抱拳拱手道:“唉呦,大热的天都挺忙的,还用这些俗礼?相公越发清减了,会之还是风采照人啊!”
李纲又黑又瘦,眼圈红红的,显然睡得也很少,上前拉住赵鼎的手,上下打量着,道:“黑了,不过看上去精神还好。快,里边请!”
秦桧在一边陪着,喊道:“把我今天早上拿来的白毫银针,给赵相公沏上一杯。”
李纲闻言一愣,瞅着秦桧,道:“会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好茶为何没我的份啊?”
秦桧哭着脸,道:“相公,这是从何说起呀?今天早上到现在,我问了你不下三遍,你连一句话都不回,又怎说我小气?”
旁边一名给事中中帮腔道:“秦相公所言不差。今天早上,他问您时,您正在与户部尚书交代差事;中午用过饭,秦相又问,您正在想事,还是没答话。最后一次下官就不清楚了。”
李纲敲着前额,自失一笑道:“唉呦,怠慢了,怠慢了!会之,赏我一杯白毫银针,如何?”
秦桧高声道:“沏两杯,”回头又道:“喝着好,一人送你们半斤。左右我再想办法就是!”
说着话,来到里间,赵鼎略微洗了洗脸,拣位置坐了。轻啜了口茶,长出一口气,道:“昭容娘子的丧事都忙完了?”
李秦二人默默点头,一副戚戚然的样子。
“陛下还好吗?”
秦桧起身,自书案上拿出一件折子,递给赵鼎。赵鼎展开观瞧:这是一份熟状,即由宰相初步拟定处理意见之后,上呈御览。这种文书用白纸书写,皇帝签署“可”然后颁布为法规政令。还有一种情况,宰相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奏禀皇帝,先行处置,然后再具制草奏知,这类文书称为“进草”,用黄纸书写,宰执们在背面押字。
这份熟状说的事情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再仔细看,那个御笔亲书的“可”字,与往日大有不同。说他不是皇帝写的,下面镌着“靖康主人”的小玺是错不了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鼎立目怒道:“这是谁签的文书?”
秦桧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字应该是丁都赛所写!”
赵鼎“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