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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上前,踢醒老迷糊,赵桓一马当先,激起朵朵浪花,向上游冲去。
行四五里,渡河登岸,顺着河道,催马狂奔。天黑前,一行人居然到达了河流的源头,前面再没有路,只见巍巍青山,连亘绵延,山上的绿色,浓得如墨一般。
没有了路,又当如何?
夜晚还可以观星辨位,而今星星还没出来,孝庄也无计可施了。
正在这时,突然从密林中窜出一头野猪,毛发根根如针、行如小牛犊一般的野猪。野猪猛然看到这么多人,大惊,慌不择路,竟朝赵桓冲来。
宝马“赤电”惊了,“稀溜溜”一声长嘶,前蹄跃起,赵桓猝不及防,摔落马下。
“铮”地一声,弓弦作响,王德射出一箭。
“呜呜”,风声大作,岳云扬手飞出大锤。
“护驾!”王德大喊;
“拿命来!”岳云的声音一点都不弱于殿前都虞候。
野猪倒霉,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冤家。箭从左目贯入,右眼穿出,已经要了他的命;岳云的大锤,一锤将猪头砸得稀烂,可惜了好好的猪头!
赵桓还未落地,被小磕巴、老迷糊双双抱住。这两人平时未见如何本事,此次出征,连番厮杀,能活到现在,没点本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磕巴托着官家,朝老迷糊问道:“你,你,你……你怎么不迷糊啦?”
老迷糊睡眼圆睁,骂道:“你个孙子,才,才,才……才迷糊呢!”
赵桓大笑,道:“还不把朕放下!”
赵桓落了地,从林中追出一名猎户,那人抬眼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野猪。神色间甚为惊奇,凑到近处,仔细看看,“啧啧”称赞:“好箭法,好箭法!好力气,好锤法!”
说完,取下猪蹄上的一个铁夹子,起身朝赵桓道:“既然被你们捕到,就是你们的了!”
王德握住大刀,面冷如霜;就连老迷糊、小磕巴也在全身戒备,只待一声命令,便可以将这人拿下呢!
这人大概五十多岁,年轻一点也有可能。瞧面相,此人似乎是汉人;而一口流利的汉话,无疑也印证了这一点。
赵桓还未说话,朱孝庄抢先说道:“这个你尽管拿去,咱们也没什么用处!请问老丈,此为何地?”
老者道:“由此向西六十里就是鸣沙城,此山名为割踏山,山上的寨子就是割踏寨!”
鸣沙城,割踏山,难道已经跑出一百余里啦?唉呦,难怪大腿内侧的肉火辣辣的疼,何时骑马跑过这么远的路啊!
赵桓想揉揉大腿,腿上还罩着盔甲,哪里揉得动!
朱孝庄又道:“听老丈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祖上亦为中国人,沦落至此已经二十年啦!”老者道,“天色已晚,几位如果不嫌弃,到寒舍歇马如何?”
不该问的不问,瞧情形,老者也是明白人呢!
赵桓轻轻点头,他相信这个人没有恶意,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相信!
众人正欲上马,鬼精鬼灵的郑七郎牵着官家的衣角,退后几步,小声道:“陛下,如何便信了?”
郑七郎机灵归机灵,天生的大嗓门却忘了克制,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了。赵桓道:“不碍事,朕信得过!”
老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招呼着老迷糊、小磕巴帮忙将野猪抬到马上,在前引路,众人在后徐徐而行。
第九章 仓惶(二)
老者姓单,单名一个“雄”字,靠打猎为生,有一个小女儿,叫香妹。单雄住的地方距离割踏寨还有五六里山路,一处比割踏寨更小的寨子。寨子里只有五六户人家,都是汉人遗民,为了不暴露赵桓一伙人的身份,他们从后山上来,把马藏在屋子后面的密林里,这才来到单雄的家中。
“香妹,来客喽!”单雄把野猪抛在地上,叫着女儿的名字。
“不是说今天会回来的早些,如何现在才回来?咱这山沟沟,哪来的客人,爹爹又来逗人家了!”
人未到,声音却已经到了。下一刻,一个健康爽朗的姑娘已经站在了面前。年纪在十三四岁,身材高挑,浓眉大眼,长长的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根红头绳扎了。上衣略微显得小了些,胸前鼓鼓的,仿佛要裂衣而出了。
看到真的来了客,姑娘羞红了脸,也不答话,跺跺脚扭身回屋了。
单雄抱怨两句,打水让赵桓等人洗脸,这时候,劭成章派上了用场,帮着官家宽衣、梳洗,忙活完了,就在院里支起一口大锅,将洗干净的猪肉扔进锅里,又倒进一些蘑菇、蕨菜之类的野菜,很快,香气飘满了小院。
正在添柴的香妹正在望着赵桓,不期然目光相遇,脸儿一红,马上低了下去。
“香妹,去借些酒来!”
“咱家的不是昨天刚买来吗?”
“那哪里够,再去弄些!”
“你上月借的还没还,怎么又借?”
“让你去,你就去,恁地罗嗦!”
“哼!”
妮子气归气,还是去了。
看得出,父女俩感情很深,这一席话儿,听在赵桓耳朵里,不觉得厌烦,倒是感觉很温馨呢!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家啊!皇宫之内,哪有这般贴心,哪有这般惬意?出来了多长时间?很久了吗?那边的人和事,仿佛距离自己很远很远!
沉思的功夫,单雄搬来两坛子酒,大大小小的碗碟足有三四种之多,看来,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主人家里没那么多碗筷呢!
香妹回来了,又带来一坛酒,还有些用具。
酒倒满了,单雄端起来,敬到赵桓面前,道:“官家,喝一碗咱的酒吧!”
他知道了赵桓的身份,赵桓也不掩饰,接过来,一饮而尽。抓起一块肉,也不用筷子,径直啃起来。
香妹在爹爹的督促下,也过来见礼,末了嘟囔着:“哼,人家早看出来了!”
“嗯,你来说说,如何看出来的?”赵桓满嘴流油,也不自持身份,大吃起来。
香妹扳着指头,道:“您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这是只有官家才能穿的衣服;那个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应该就是公公;这几个人,你不说话,不敢坐的,一定是你的属下。还有呢,人家都懒得说!”
平常女子,见到他无不谦恭变色,这个女孩真的很大胆啊!
正吃着,忽听一声长嘶,赤电马的叫声。马就藏在不远处,山中又静,听着着实惊人。王德起身道:“臣去看看!”
赵桓微微颔首,王德转身的当口,撇一眼香妹,大黑脸似乎红了一下。这个王德,事无巨细一定要亲自看过才放心,做殿前司都虞候这是优点,做领军大将呢?
猪肉闻着香,吃起来口感与牛羊肉还真是不一样。赵桓是第一次吃猪肉,平生第一次,只觉得从里往外哪都是香的,这么好吃的肉,皇家为什么不吃呢?碗里的野菜、蘑菇也好吃,配上这儿的酒,就越发地香了。
“咦呀,受不了啦,活活香死个人咧!”
“喂,我说,狗屁皇帝,给我一口不行吗?”
“呜呜,人家没吃猪肉已经太久了,足足813年了,可怜可怜我吧!”
宋强也闻到了猪肉的香气,从阴暗的角落里跳出来,胡言乱语着。赵桓正忙着吃,都顾不上与主人客套,哪有功夫理会他,就是有功夫也懒得理他。
“噗哧”一声,赵桓顺着声音望过去,红彤彤的火焰映在香妹的脸上上,爽朗的女子凭添了些妩媚。
赵桓道:“你是在笑朕吗?”
香妹抬头,看看官家又瞧瞧爹,还是忍不住,又笑了。
单雄道:“你个丫头真是没规矩,将来还要嫁人,难道到了婆家也这样?”
赵桓心情好,倒也说不上怪罪,问道:“你来说,朕有什么好笑的!”
香妹将辫梢耍到脑后,眼睛里荡漾着神采,道:“真的?”
“真的!”
“你难道没吃过猪肉吗?”香妹扬脸问道。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再看看陛下的尊容:腮帮子上尽是油,左手抓着一块肉,右手撕下一小块,嘴里还在嚼着。这哪里象官家,更像一个从来没吃过肉的人嘛!
赵桓道:“是啊!朕从来没吃过猪肉,不但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香,真是香!香妹的香……”
“哈哈”,大家笑起来,香妹气得扭头不理人哩!
跑了一天,真是饿了;吃得痛快,喝得痛快,两刻钟的光景,已是酒足饭饱。赵桓打一个哈欠,疲倦接踵而至,单雄将官家接进自己的卧室,刚想说上几句,赵桓躺在床上,已是鼾声如雷。
赵桓睡得很沉,什么梦都没有做,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睡得这么好了。可是,到了后半夜,忽然就醒了。屋里的油灯还亮着,风儿吹过,将灯火吹向一边,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朱孝庄萎在椅子里,姿势很不舒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