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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羲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从齐柬手中接来一块白巾子,擦拭俊颜上的水迹。
他疾步走去屋子,穿过外堂,走入内室,将视线定在床榻上的女子。
他也不宽衣解带,直接上了床去,掀开被子,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侧脸看她。
她这回睡得倒是香甜,像是出生婴孩,毫无防备。
琥珀若不醒,就让自己这么放肆着吧,这样的亲昵,已经中断太久太久了,久到让南烈羲几乎忘了这份深埋在心里的悸动。
他抱着琥珀的娇躯,将俊颜贴上她的夫颊,但只可惜,他还没能陶醉太久,她的水眸冷不防地猛然瞠开。
“你怎么这么烫人?!”
南烈羲眼看着她,笑了笑,俊颜上的疲倦,让他如今搂着她,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其余的,等睡醒了再说。
琥珀眼看着他又闭上黑眸去,仿佛已经累极了,她皱着眉头,将将食指触碰上他的眉宇之间,但她猝然缩回了手。他额心所触及的肌肤间传来了骇人的高温,她急忙起身,挥开两片挡光的帘幔,这才完完全全看清南烈羲脸上及其浅淡的的红彩并非来自於健康红润,而是——
他病了。
他何时生病的?因为太过劳累?
“我去叫大夫吧。”她朝着他轻声说道。
“睡醒了就自然好了……”床上的南烈羲只是微启著唇,吐纳一声沉浊的低吟,他即便强壮,也并非铜墙铁壁,以往只需休息几日,不理政事,人身心放松,自然就病好了。
他不想碰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他也不跟女人那样脆弱。
即便需要汤药,她就是最有效的良药。
琥珀任由他的双手环抱着,察觉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耳边,她低声叹了口气,她的嘴唇比花还要柔软,蜻蜒点水般滑过他的唇瓣,稍纵即逝,带着一种黯然神伤的意味。
琥珀最终起身,在他身边陪伴着他,替他脱下身上的常服,免得他睡得并不舒服。白巾沾了清水,覆在他发热的额头上,眼眸一沉,望向那窗外的光景。
今日,原本她要对他辞别。
昨日就收到通报,鹤越殿下要见她,但南烈羲如今身子不适,她个关卡上离开他,也显得太过薄情。
等候到了黄昏,她寸步不离,才感觉的到他的体温褪去几分温热,琥珀沉下心,走到屏风之后,重新将白布浸透在清水之中,她面对着那面铜镜,蓦地怔住了。
铜镜之中的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血色,心事藏匿在最深处,让她如今即便挤出一抹笑容,都显得格外沉重。
她朝着镜子观望,自己白色束领之内,闪耀着一点血红颜色。她眼眸一闪,想把琥珀项链取下来,镜子里却老是出现南烈羲沉默且震怒的幻影,她的心猝然发抖,最后颓然垂下手,不知为何,那条血珀项链像个诅咒,她没办法把它拿下来。
走出屏风的时候,那一颗珍贵无价美丽却又冰冷的血色琥珀,依然贴着她满是疑问的心口。
她何时才能跟他坦诚?坦白之后,他或许——也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吧。
还是……不说呢?
但她并不是喜欢欺骗他,偏偏害怕的是说出真心话,抖出实情的时候,也许,那个结果,也会毁掉彼此自认为坚不可破的这段感情。
她愈发苍白的指节,深深攥住了那颗血色琥珀,她缓缓走出了内室,推开门去,望向那天际。
此刻,残阳如血。
她突地陷入回忆,那一日的夕阳,美得不像话。
一个时辰之后,玉儿端来了晚膳,琥珀匆匆吃了几口,听到他醒来起身的细碎声响,她走到床边,他脸上的淡淡潮红,也已然褪下,除了几分疲惫倦色,他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精神。
“为了照顾王爷,王妃连午膳都没用,担心的都没有胃口了……”玉儿笑着说道,缓解此刻的过分沉寂。
“哪有那么严重?”琥珀笑了,跟南烈羲一道坐在圆桌旁,主动替他夹菜。
他握了握她的手掌,仿佛这就是他所有的柔情,他直直望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却除了微笑,再也不说一个字。
这已经是他的感谢。
“玉儿,你先下去吧。”
刚用完晚膳,琥珀支开了玉儿,她因为南烈羲的身体,多留了整整一日,但事不宜迟,鹤越要召见她,她拖延的时间越久,那就越是难以解释清楚。
“有事对我说?”
南烈羲的嗓音,带着几分沉闷涩哑,他连着喝了两杯茶,凝神看她。
“我——”琥珀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笑意沉入她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一去不复还。“今夜就要回去了。”
“我没关系,你回去吧。”
南烈羲安静地望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他曾经因此而沉溺许久,也矛盾许久,挣扎许久,如今,他说的却万分从容释怀。
“好,你自个儿保重。”
琥珀的眼底一闪而过一分惆怅,她缓缓松开他的手,最终提着裙裾,疾步走出房间。
整个房间,一瞬间变得冰冷,也变得空荡荡。
他的心,似乎也有什么走了出去,不知何时,会回来。
南烈羲一个人,在圆桌旁,独自坐了整整一夜。
在这个位置,她常常趴着睡等他回来的位置上,他重温她的温柔,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夜色,更加浓重了。
……
174 守护你一生
“上回听说姑姑来过宫里,不过没见到你,后来我就训斥了那一堆人,也不来同我说一声——”
讲话的人正是鹤越,他今日正着一身贵气的常服,如今虽然年少,却也老成稳重了些,带着几分皇族主子的威仪,疾步从殿堂内室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斥骂,周遭的几个宫女已然跪了一地。
在他们眼中,这是个正在成长的国君,在琥珀眼底却不然。鹤越无论是几岁,无论如何少年老成,她见到的但更多的是孩子气一般的不满怨气。
如今鹤越要学习要处理的事太多太多,姑姑又不愿住在宫内,他已经数月不曾见过姑姑。这样的怒气,自然就宣泄在那些不懂事的公公宫女身上。
“是我跟公公说,不要打搅殿下的。”琥珀安静地微笑,面容柔美,将鹤越拉过来,轻声细语。
“身边的人一个个唯唯诺诺,出了事就会跪倒一片说奴才该死,要么就是一群胆小怕事的宫女,大臣也是不让人喜欢,杨丞相人虽然正直,但总是板着脸,半年来没见过他笑,反正呀,这些人,都比不上姑姑。没有姑姑在身边陪我,实在让我失望。”
鹤越积聚在内心的牢骚话,也是不少,如今宫内的确气氛平和,父皇的那些个妃嫔各自安分守己,只因陈皇后生生被剥夺了手中大权,这一个举动,无疑是杀鸡儆猴。能够恭维他,尊敬他,跟随他,这宫里宫外都不少,也有对他照顾无微不至的人,但这些人的分量,远远都不能够代替琥珀。
“杨丞相是殿下的良师益友,为人正直不阿,敢于直谏,殿下你多听听他的话,那自然是不错的。”
鹤越转过身去,将身边的宫女支开了,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
琥珀垂眸一笑,径自走到茶几旁,方才等待鹤越的时候听宫女说,他不曾用午膳,想必如今也该饿了。从点心盘中挑选了几块糕点,琥珀送到鹤越的手边,即便鹤越如今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她还是将他当成一个孩子。
鹤越欢欢喜喜地从琥珀手中接过那个碟子,也不顾宫廷之中严苛的规矩,如今殿堂之内也就他跟琥珀两个人,他松散地坐在斜榻上,咬了一口点心,眼底一片清澈。
“姑姑,公公跟我说,那些赏赐你似乎都没怎么正眼看。”
“我很感谢殿下的赏赐,其实清夫人的名号已经足够。”琥珀一同坐在他的身畔位置,嘴角的笑意明显。
时光飞逝,如今鹤越登基都数月了,琥珀在一旁看着他吃糕点的模样,却万分欣慰。
鹤越吃完一块点心,蓦地放下手中的碟子,对着她唤了一声。“姑姑——”
“殿下有话要说?”琥珀淡淡睇着他,停下了喝茶的动作,视线全部胶结在他的身上。
鹤越将眸光,定在她的身上,俊秀的眉宇之间,覆上些许晦暗。“我登基之后,察觉到众人对我的态度是变化了,多了不少自然而然的规矩。因为如今是邹国国君,对任何人都必须自称‘朕’,不能随随便便做出决定,众人都要将我奉为天,都要称我为圣上,说些漂亮的话,好听的话,但这些变化,我希望跟姑姑之间,还是跟以往一样。”
他藏匿在心口的秘密,随着少年的成长蜕变,身份的截然不同,他也渐渐希望她能够明白,那一份最初的悸动。
琥珀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情绪,她端着茶盏的指节,深深覆上茶杯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