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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挤出一抹僵硬笑意,摆摆手,面色苍渺,踌躇了些许时间,才低声说道。“洪叔,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轩辕王朝,也不知是否要变天。”
洪征的一句低声喟叹,传入琥珀的耳边,她的心情猝然沉重几分,也不知来由。跟洪征辞别之后,知晓庄夫人今日特意亲自下厨,招待殿下在园子里用晚膳,琥珀便独自走出后门,不远处有个山坡,如今正开满山花,万分浪漫,琥珀趁着黄昏时分,独自找个空处坐了下来,望着那五彩的野花,一团一簇,开的正好。
她的心里,却有一番滋味,万般解不开。
当真要开始一场恶斗了么?
她没有料到,轩辕睿开始反扑,居然这么快,就得到几分兵权,即便他手中的兵权还无法跟南烈羲齐头并进,约莫已经掌握南烈羲一半的权力,他日奋勇敢追,也是不容小觑的强劲势头。
是皇帝给他的势力吗?为何突然给他势力?以往有人挑拨皇帝跟韩王的关系,都说生怕南烈羲拥兵自重,但皇帝也不过轻描淡写,从未跟南烈羲发生过冲突,更从未剥夺过他的兵权。
在琥珀看来,当年韩王拥护皇帝登基,为他东西南北征战,打了好几场大战,即便狂妄冷漠,野心勃勃,倒也从未当真逼得皇帝无路可退。
按理说,皇帝应该觉得南烈羲功大于过,怎么突然有了要削弱他权力的念头?他几十日不上朝,当真只是身体抱恙?
越想越不对劲,那些头绪虚的实的,纠缠在一团,她找不到起始开端,只觉得头疼欲裂。她低低叹口气,蓦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散漫又轻慢,这个低矮的山坡,也会有人经过?!
琥珀蹙眉,掉转过头去,这一看不要紧,才发觉来者不善。
不过如今要逃,才更危险,唯有机智面对。
“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那个男人一身灰紫色劲装,黑发披散在脑后,一双眼眸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眉间的红痣,总是跟身上的颓废气质,格格不入的鲜明耀眼。
“我当然记得你。”琥珀淡淡一笑,拍了拍膝盖的尘土,站起身来,说的轻描淡写。
“记得的话,就该拔腿就跑啊。”男人低低笑出声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向她,似乎想看一场好戏。
“我又没做错事,何必抱头鼠窜?”琥珀挑眉看他,只是一眼罢了,又回过头来,神色自若。
短暂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中,他似乎不急于动手,琥珀的右手轻轻环住衣袖,摩挲着那细小的凉意,若是他动手,她也决不轻饶。“倒是你,频频欺侮一个弱质女流,你就没有一丝丝慈悲心么?”
“慈悲心?”嘲笑的声音落在她身后,金少宗靠在柱边。颓废的气息,宛若潮湿阴暗角落暗自衍生的灰绿色苔藓。一瞬间浓的扑鼻。
他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指腹摩挲着那淡青色胡渣,英俊面孔却显得没有一分正气。“我怎么没在你身上见到一丝一毫慈悲心?”
她跟他不同,明明明媚如春花,却也藏匿了一颗狠毒的心肠,若不是被她纯真无邪的面容蒙蔽,数月前他也不至于落败,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你对我用毒,自然就是敌不是友,我没有用最厉害的毒粉对付你,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琥珀冷眼瞧他,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变冷。
“小小年纪,手段当真阴毒狠辣。”金少宗啧啧摇头,这一句话说的也不知是褒是贬。
“也要看对什么人的。”琥珀笑颜绽放,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的漠然清冷。
她突地挑眉,眼底愈发闪烁明亮,琥珀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动,落在那男人的袖口,语气透露疑惑不解。“就是不知你这回前来,袖子里是否又藏了一条蛇呢?养蛇祸毒,不怕有朝一日被毒蛇咬了吗?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多谢你的提醒,使毒之人,自有一套办法。”金少宗扬起唇,这个少女实在胆识过大,跟她谈话倒也不乏味。
“如今你的主人轩辕淙也下了黄泉,你难道获得了自由之身,还是——”琥珀暗暗咬唇,无声冷笑,“又找了个新主顾?”
见金少宗但笑不语,琥珀的面色突地一沉,冷冷发问。“你会出现在我面前,莫非是新主顾派你来杀我?”
“你猜。”金少宗支着手看她,指腹无声掠过自己的眉峰,淡淡一笑。那笑容称不上友善,却也几乎感觉不出任何敌意。
这个男人虽然看似品行不良,但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他身上该有的杀气,实在是奇怪。
“我可没时间跟你玩把戏。”琥珀回以一笑,直直望入那一双浅色眼瞳,目光移上他的眉心那点红痣,眼底映入一片清明。“你就因为金公公的死,硬要我当这个凶手,让你复仇?你又没有证据,何必自说自话?”
金少宗笑意一敛,横眉冷对。“你可以瞒过世间任何人,即便是太医也无法察觉。但唯独瞒不了我,我十三岁就开始用毒,不至于当这个睁眼瞎。”
琥珀暗暗紧握双拳,金公公的死,无人发觉其中的秘密,但这个男人,从小跟毒药为伍,她的确骗不了他。
“你在熏香里面动了手脚,加的药,应该是铁竹湘,或者龙岩花两者之一吧。”金少宗的揣摩,却让琥珀心口紧缩。
琥珀临危不乱,笑着问道。“怎么会是我动的手脚?我跟金公公,不过数面之缘,何必为难他?”
“你的意思是,他自作孽,不可活?”金少宗的眸光,缓缓刮过琥珀的脸,让她一阵微微的麻木。
琥珀默然不语,淡淡睇着他。
金少宗点点头,说的话,让人出乎意料。“你若是这么想,也不算错。他这一辈子,祸害了不少人,为虎作伥,阴险作恶,是个十足的坏人。”
“你不是他收养的儿子吗?”琥珀抬起柳眉,浅棕色的眼瞳之内,闪过些许疑惑。论歹毒,谁比得过他?
“养子罢了,也会有真感情吗?”他冷笑,笑意夹杂人情冷暖,万分复杂。
当真是金公公收养的义子吗?琥珀开始怀疑。
只听得金少宗淡淡说道,“就看在你杀了金公公的份上,我告诉你实情。”
“你让我休养了了一段时日,下手狠毒,不过这回我不杀你。既然你我心知肚明你除掉了金公公,我也不为难你。”他一步步逼近琥珀的身子,眼底焕发淡淡的光影,宛若轻松惬意。
琥珀的面容上只剩下微凉的冷意,在他逼近的时候,表情不变的泰然处之。
“因为顾及他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所以无法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也曾经担忧纠结了好几年,不过你的出现,可是帮了我的忙。”金少宗低声笑着,那笑一串串从喉咙里溢出,看来摆脱了金公公,他似乎才是受益最大的人。
琥珀的眉峰,缓缓变得舒展开来,她挽唇一笑,柔声说道。“说吧,你要告诉我的实情。”
转动着手掌的瓷瓶,金少宗悠闲地望向她,隐约可见那袖口的一抹青绿色的影子,那是那条小蛇的影子,但似乎今日没有害人之心,所以安安分分呆在他的手腕,缠绕几圈,偶尔吐出红信,却不显得凶狠。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或许那就是他最为友善的表情。“我受人之托,让你受点苦。”
“杀手都是这么没主见的吗?叫你杀谁,就要杀谁吗?”琥珀语气戏谑,仿佛是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面前看似颓然的男人,也可以多么毒辣。
“所以准备放过你了。”他的笑意清扬,下巴上淡淡青色胡渣,也不让人觉得有损他的英俊,相反,颓废与他的男子气概,浑然天生。他挑眉看她,长笑一声:“怎么样,我是不是最有主见最有义气的杀手?”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琥珀眼眸一沉,幽然呢喃一句,短暂沉默过后,她也下了决定。她要学会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这世道,原本就该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
她的笑靥灿烂,眼神愈发清亮澈明,朝着他走前一步,彼此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寸。“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让我遇到这世上最有义气最有主见的你,我也不能让你难做。不如留点什么,给你回去复命。”
“你比我想象中来的善良。”金少宗好整以暇瞥向她的方向,一派对她改观的模样。
“我身上的信物,随便来取吧。”琥珀扬起小脸,这个男人生的挺拔,约莫跟楚炎差不多,身材比楚炎的要来的清瘦两分,但并不羸弱。看着他的脸,她说的潇洒自如。
金少宗睇着她,从腰际掏出一把金色匕首,蓦地压下端正英俊的脸,他的气息拂过琥珀的耳边,毫不手软,一道银光划过她的鬓角。
像是一道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