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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盘腿坐着,不喜不怒,还是那么看着他,似乎看不够。他的眉眼,他的表情,他的身影,因为太过鲜明,总是无法褪去那残留的颜色。
他从自己的生命之中淡出,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不够,三年够不够?
“南烈羲。”
她低声呢喃,唤出这一句,他却已经睡着,不曾听到她的呼唤。
“南烈羲。”
她扬声喊他,他果真醒来,仿佛只需要她一声令下,无论身处何等的危险困境,他都能帮她化解。
“你要过来睡吗?”
她问的很平静,看着他支起俊长身子的模样,即使面容上看不到一分灿烂笑靥,轻柔的语气,也几乎让男人很难忍耐这样的深夜邀请。
偏偏,唯独她的清绝眼眸,不让南烈羲产生多余遐想。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黑眸掠过她没有表情的小脸,起身来。“这回不怕我把你生吞活剥了?”
“没关系,我随身携带毒药。”琥珀的眼波不闪,再恶毒的话语听起来,也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南烈羲还未彻底清醒,却因为她这一句,已然恢复了精神,他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打量着盘腿坐着的少女。她只着白色袜子,衣裳也没有任何褶皱,枕头上也不见一分凹痕,她的发丝也没有一分凌乱,他不禁怀疑,如今到底什么时辰了,怎么他似乎睡了一会儿,她却还未曾躺下?
当真如此不放心吗?他在她的眼底,有没有爱意都是一样的凶狠残酷,跟天地之间的野狼一样,没有一分人情?!他这么想着,语气带着些许漠然,俊颜覆上嘲弄的颜色。
“要我夸你越来越狠毒了吗?”
“那也不用。”琥珀冷冷淡淡回了一句,退后,将一半的位置让给他,掀动棉被,将双脚伸入,侧过身睨着他。“你不会越界吧。”
“不信我,何必叫醒我?”南烈羲冷着脸,黑眸一沉,走到她的面前,直直望入她的眼底。
琥珀躺下身子,将棉被拉到自己的胸前,一字一句,落在如今安谧的空气之内,万分清晰了然。“就信你这一回,反正明天我们就要分开。”
他可保证同床共枕不逾矩,但可以保证对她的想念不越界吗?
他这么问自己。
总是无解。
她说的是对的,就连他,也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未来。
看不到过了今夜之后,明日会在何方。
南烈羲无言躺下,内心却还有些许空空荡荡的,没有被填补完整,他还想侧过脸望着她的睡颜,她却仿佛可以感知,想要扭过头去,背对着她。
他猝然伸出手,扶住她的脸,她这回却没有执拗地偏过头,任由他安安静静观望她的眉眼。
她闭着眼眸,他看不透她的心,她蹙着眉头,似乎在忍耐。
他扯唇一笑,但那笑容也带着几分暖意和无奈,她看不到。他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眉间,抚平她的轻愁,神情温柔。
“这一场,是否只是我的空欢喜?”
他低声喟叹,紧随着闭上黑眸,在下一瞬,桌上的蜡烛熄灭,整个房间都变得黑暗。
琥珀缓缓睁开眼眸,他果真没有过界,宛若谦谦君子。她淡淡一笑,笑意却苦涩又无可奈何,他们宛若棋局上的两颗棋子,无人敢越过那楚河汉界。
偶尔也会觉得空虚。
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偶尔也会需要陪伴。
但那……是否就是感情?终究不是呵。
这一夜,就让她的坚强也睡去吧。
在黑夜之中,她可以退去冷漠,收回尖刺,她可以安静倾听他的气息。
“你问我,我是否想念过轩辕睿,其实是真的没有。”她的双手紧紧攥住棉被一角,没有松开,她的嗓音,从黑夜之中穿透。她的语气,更像是自问自答,毫不在意他是否听着,虽然她却隐约有种感觉,他在听。
“在这一百多天,我没有想过他,但我无法否认,他已经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还炽热的余温,也因为彼此的恨意怨怼,最终不得不冷却,扼杀在最初,刺入心里。
“你好奇,我为何要逃婚,到了最后一刻也无法欢欢喜喜出嫁,成为楚大哥的妻子。不是因为无法容忍将来的生活,而是无法面对全心全意几乎把心都掏出来对我的人,如果我当真嫁给他,这辈子我都会自责愧疚,因为我根本不爱他。”琥珀清楚那不只是她的逃离,更是对将来的惧怕,她不知自己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步才停下来,也不知到底是否要将那份歉意持续到最后一刻。她挽起嘴角,轻声叹气。“那对他的全心全意,是最可怕的惩罚。”
她沉默了许久,疲惫困意暗潮汹涌,她睡得很沉。
睡梦之中,也没有察觉,那一只手臂,暗暗将她拉近自己胸怀,他感觉的到她内心的惆怅苦痛,但怎么办,他也在沉痛中沉沦。
天,很快就亮了,他怀着的少女还睡着,紧握的小拳头,缓缓放开,睡得好像小孩。
“谁不贪图付出就能有所回报?琥珀,你问了个傻问题。”
他摇头,苦笑。
是否他此生,就要目睹他们的会议,最终变成一座空城。
她却没有睁开眼,他的话,他的叹息,他的心情,甚至他此刻微微皱眉的模样,她都能感觉的到。
她伪装什么都不知,逼自己沉睡,就安然躺在他的胸前,仿佛那一瞬,忘记两个人的过去。
他离她很近,近的几乎他的脉搏,她都能够感受。
就这一回,放纵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恶魔。
被叫醒的恶魔。
今夜,她想让那个恶魔,暂时睡去,不要阻碍她好眠。
是累极了还是困极了,抑或是他的体温太温暖,他的胸怀太宽广,她都不再计较。
清晨,一缕缕的阳光,洒在房内,琥珀幽幽转醒的时候,已然看到那张俊颜,就在自己不远处。
她缓缓闭眼,再睁开,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还在原地。
“你总算醒了——”他第一声,居然是叹气。
“你的睡相还真差,向来如此吗?”南烈羲的眼神,瞥向她的身下,她猝然惊醒,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
这是什么景象?!
她的腿压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了更加舒适,脚丫子搁置在他的小腿,即便没有露出一寸光洁肌肤,这样的亲密,却也太过暧昧,太过刺眼。
她的眼神一晃,蓦地半坐起身,一把推开他,不让那双笑着的黑眸,看她的笑话。她正想从他的身上越过,却没想过动作太仓促,猝然撞上他的身体。
她愣住了。
他也没有意料到。
她只觉得在他面前连连出丑,实在难堪。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即便两个人的身上衣裳都严严实实的,她却还是感觉的到,他身体的坚实炽热,还有……
她的脸,猝然被火一样燃烧,通红滚烫。她更不敢动,因为一年多了,她不可能是不懂情事的木头。
那是想要爱她的最好证明。
以前他的所谓爱人,不过是享受女人的身体,而这一回,他或许要的很多,身体和心,全部都要,统统都要。
但不等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猛地大力推开她的人,却是南烈羲。他铁青着脸,走到屏风之后,用冷水抹了抹俊颜。
他的力气真是大,恨不得把她拍飞到墙壁,琥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穿好绣鞋,走过去,他却闷着嗓子低声警告。
“别过来了。”炙怒的火炎在他眼底焚烧,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内心对她的渴望。
反正,她也绝不在乎。
琥珀说着风凉话,处乱不惊,方才难堪的红潮已然褪去,她恢复了神色自如的调侃本领。“可惜,我身上只有毒药,没有让你抒发欲望的解药。”
她清楚,男人的欲火与怒火是归纳于同样激烈的程度,一旦尚未获得满足而被迫中断,排山倒海的叫嚣是少不了一顿。南烈羲叫她别过去,她自然就止步不前,没人笨的要自投罗网。
南烈羲转过头看她,她就扶着帐幔站在那儿,笑的眉眼弯弯,好整以暇地看他忍耐。他怒眉横竖,咬牙切齿。
“你居然敢笑?”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
她笑的更明显,她从未看过这么吃亏的南烈羲,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罢了,也让他憋着一肚子火气吗?
这世上能够捉弄韩王的人,是否早已都在地府团聚?
唯独剩下她一人,笑的好快活?!
南烈羲猝然被她的笑靥迷惑,仿佛那是迷魂汤,他却心甘情愿喝下,他微微怔了怔,眯起黑眸审视,她却还未曾意识到自己笑容的迷人可贵,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即使她一身素雅、即使她毫无危机意识、即使她笑容灿烂直接并未包含任何媚态勾引,轻浅的女子馨香仍令人产生遐想。
“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