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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嫣噗哧一笑:“我就知道昨儿你们都没睡好,王妃今儿眼圈都是黑的,娘娘虽看不出来,精神却也不好,有些懒懒的。”
宁宛然无意识的将茶盏揭开了,静静的看着杯中青翠的尖芽在洁白的瓷杯中载浮载沉。碧绿与洁白,相映成趣,茶水碧沉沉青殷殷的。
“她……劝我跟皇上和好!”她几乎忍不住便要说出她劝我迷糊一些,装傻一些,然而忽然想起,其实明嫣是不了解内情的。她所知道的,只是自己对萧青臧心结难消。于是话到了嘴边,便又收了回去一半。明嫣想也不想,脱口道:“早该和好了。昨儿荣公公还跟我说。让我得了时机劝劝娘娘。”
宁宛然有些想笑,她拿了茶盏盖儿漫不经心的敲了敲茶杯边缘,发出清脆地撞击声。
“敢情在这宫里,我早已众叛亲离了……”往正厅行去,一路行来,处处都是诡异的眼光。丫鬟仆妇无不偷眼瞥她,当她回望的时候,那些人又无不迅速的垂了头,规行矩步的继续干着原来的事,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楚青衣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得加紧了步子,大步就进了厅。
上官家因为人本来并不多。故而早餐总是在一起在大厅中用地。她刚一进了厅。齐刷刷地数道眼光都扫了过来。暧昧地、好奇地、充满兴味地、带着促狭地……
饶是她本来并非敏感之人。被这般多各不相同地目光看了。仍觉浑身发毛。
“看什么看。我脸上沾墨汁了么?”她没好气地一一以凌厉地目光瞪了回去。
众人于是各自垂头看着面前地茶水。乖巧至极。
唯独宁夫人笑吟吟地指着身边地椅子:“青儿。快过来坐!”
楚青衣抿了下唇。看着宁夫人。她心中其实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便索性装作忘记了。闭着嘴径自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石楠正坐在她旁边,纤细的肩有些微微的抽搐,显然是在偷笑。
“骆子俊和冷于冰呢?逃了么?”她环视了一眼桌上人等,阴阴的开口问了一句。
石楠忍了笑,一本正经道:“他们本是舍不得走的。后来无意中看到上官凭院子里那块被打烂地太湖石,顿时变了脸色,掉头就跑的无影无踪,却连行装都来不及打点!”
上官嫣儿第一个忍不住,扑的一声笑了起来,季氏三兄妹也无不抿唇忍笑。
楚青衣不觉有些尴尬,她昨日被上官凭一席话气的掉头就走。出了上官凭的房门后。心中愈想愈怒,心火愈烧愈大。终于忍不住将那院子里一块偌大的太湖石当了出气筒,噼里啪啦地打得粉碎。心中犹且怒气难消,便又冲进屋里,连带上官凭也一并修理了一通。
难怪今儿这些佣仆看自己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一般,她在心中暗暗呻吟了一声,想着。
耳中却听到石楠兴致勃勃的声音:“上官凭呢?不会是被你打的四肢残废,不能动弹了?”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环桌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各个侧耳恭听。
楚青衣一撇嘴,酝酿了一下情绪,板了脸,冷冷的看了石楠一眼:“我记得昨儿有三只老鼠在房门外面爬了半日,今儿你却又来装的什么傻!”
石楠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再乱说,只好赔笑。楚青衣一抬手,在她肩上一拍,石楠还不及反应,已见自己怀中地小小铜管到了楚青衣手里。楚青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四根手指捏着铜管轻轻一拉,寸许的铜管竟如面条般被她拉了足有尺许长,她轻轻松松地对中一折,然后又不紧不慢的将那铜管拧成了麻花状,接着“当”地一声丢到了桌上。
“叫骆子俊跟冷于冰躲得远些,否则我就将他们二人拧成这样,挂在临安城门口……”
石楠心疼得手都有些发抖,那支铜管她可是花了数千两银子从“妙手坊”高价买来的,其实还真没怎么用过。想不到出师一捷身已死,下次若再要偷听,难免又要出血。
上官嫣儿看着桌上那条铜麻花,早已双眼发亮,满面都是倾慕之色。
季曦则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季煦也是睁大了眼,满面的震惊。
宁夫人眉心不由连跳了数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石楠素来深知楚青衣的脾气,见她这样倒也不甚害怕,心疼完了,便笑吟吟的拿手搭了她肩,嫣然笑道:“楚郎,你如此威风八面,也难怪奴家将天下英雄全看轻,一片芳心尽付君。”心中已暗暗下定了决心。这笔银子将来必要从上官凭身上捞了回来。
楚青衣骤然听了这一句,再要强撑,已然不及,面上抽搐了几下,终究忍不住大笑出声。
宁夫人先是愕然,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厅中被这般一闹,顿时也活跃多了,笑声不断,上官嫣儿更是兴致勃勃地拿了那条铜麻花,好奇的把玩着。不时的跟季晗低声说几句。
楚青衣既已破了功,也再无心逗弄,开口问道:“究竟出了何事,我前几日见到江枫了?”
石楠喝了口茶。蹙眉道:“是那个崔珉,她身上似乎有一份前朝的藏宝图,又说,可能是南岳仲王的藏宝图……如今南北双方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呢?”
楚青衣不语,她问了上官凭,才得知上官凭竟是因为在路上忽然得了消息,说是宁夫人的车队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劫掠,人也受了些惊吓,这才匆匆赶回上官家。
“消息是你们放的。想让上官早些回家,是么?”
石楠也不隐瞒,点头承认了:“崔珉的事情,之所以一直拖着没告知你,不过是个留住你的因头,你若知道。她身上只有一张所谓地藏宝图,定然不会有兴趣再耽搁下去。”
她抬了眼直视宁夫人:“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宁夫人微微一笑,只是刚才一句插科打诨的话,她对石楠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你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石楠一字一句道。正容肃色。绝无玩笑之意。
宁夫人叹了口气,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苦笑了一下。慢慢道:“迟了,几天前。珉儿已悄悄离开了上官家。”七弦琴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琴弦。琴音零落,散不成调。
宁宛然深思的看着她,这个孩子今日很有些反常,虽然她外表看来似乎与往日绝无二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虞璇的头,柔声问道:“璇儿今日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虞璇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于音律、绘画之道均有极高的天赋,学琴至今不过半月余,已能清晰完整的弹奏曲子,虽然偶尔音调不准,其气韵已然洋洋洒洒,蔚为大观。
她又极之刻苦,每日准时来去,虽然看似一日不过二个时辰,宁宛然却可以从她的曲调、画作之中意会出这个孩子必定日日皆在自己宫中努力练习。
虞璇仰起头,娇俏的小脸上有一抹黯淡,眸子沉沉地:“今儿是她的生日……”
宁宛然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看着那张黯淡的小脸,不由一阵心疼,她抱一抱虞璇,柔声道:“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罢,若得了机会,我求了皇上让她放你回中虞去。”
虞璇摇了摇头,把脸埋进她的怀里,闷闷道:“我不要娘娘帮我求他,我知道娘娘不喜欢他,娘娘别为我去求他,他一定会为难娘娘的……”
宁宛然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便愈加地舍不得她,因叹了口气,拍了拍她小小的、单薄的肩:“璇儿还是好好学琴罢!我保证,一定会尽快让你回去中虞的……”
虞璇重重的点了点头,果然坐得正了,聚精会神的又重新弹了起来。
宁宛然心事重重的坐在一边,不由微微地发起怔来。
虞璇走时,她也不曾如往日般地起身携她一同出门,只是向她挥了挥手,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琴室地门口。她起了身,坐在了七弦琴边上,一手撑着琴桌,懒懒的靠着,漫不经心地伸了手去,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于是一阵零落散漫的音律猝然而生又戛然而止。
正如自己茫然无措的心绪,她苦笑的想着。
一直刻意保持的心境,已然被虞含烟打乱了,辛苦经营的心防已危在旦夕。她再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依然没有抉择的份,只能权衡利害而已。
她惘然的想起萧青臧,其实这些日子,他的忍耐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一直视而不见罢了。
她抬了头,看着灿烂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秋香色窗纱映入了琴室之中,一丝一缕的,充盈着细小的浮动的飞灰。她推开了琴室的窗,入目的是一株青翠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