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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关心我,阿九。”他指出事实,平静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莫九脸一热,却直认不讳。“自然,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闻言,千祗夜目光微黯,原本的笑容中添了一丝说不明的苦涩,“朋友吗……”他低喃,在莫九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时,才又扬高了声音,理直气壮地道:“那半月我访友去了。”事实上他一直在,只是因附于她身而导致阴魂之气受损,无法现形。不说,是因为不想让她再为已经过去的事担心而已。
访友?莫九一脸迷茫地哦了声,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无法指出是哪里不对。千祗夜看到她罕有的迷糊,忍不住别开脸偷笑。
“千祗夜。”莫九没察觉,回过神,喊。
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千祗夜回过头。
“你……你如果哪天要离开,一定要事先跟我说一声。”虽然这些日子他仍如中元前几天那样时常伴在自己身边,没有提过离开之事,但是人鬼殊途,这分别之日恐怕早晚会来到。每每想到此,她便有说不出的惆怅和……不舍。
千祗夜沉默下来。他在此地守了数百年,亡魂无日月,时间空茫得似乎永无止尽。然而当能够解脱的机会真正到来时,他却并没有高兴的感觉。
放不下……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放不下过去的荣耀与罪孽,还是放不下相伴不到一月的莫九。
“阿九……”他开口唤,有些犹豫。
“什么?”莫九应,心中竟有些忐忑。
“你的愿望一定要是天下太平吗?”他原想问她是不是愿意一生都留在此地陪他,却终于没问出口。
莫九愕然,而后微笑。“那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信?”
千祗夜松了口气,“在帮你达成愿望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他知道这是借口,但是,他们俩人之间的牵系似乎也只有这个借口了。
“是吗?”莫九心中一喜,不过很快便被一丝落寞代替,毕竟是暂时啊。“如果我的愿望是……”她想要说出让他一直留在此地的话,却突然想到这样会不会是强人所难?他若非心甘情愿,就算留下又有何意思?
正在她迟疑的时候,千祗夜开口打断了她,“不急,你想好再说。”语罢转身便走。
他行走的步伐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从容,但是那快速远去的背影却让人产生仓皇逃逸的错觉。
“喂,千祗夜……”莫九懊恼,喊了一声。只是人已走远,哪里唤得回来。
“我想好了。”她叹气,无奈地低喃,然后任这几个字被风吹散。
暂时……便暂时吧。
在回寺的山路上,莫九看到千祗夜去而复返,神色凝重。
“现在不能回去。”他一把将莫九拉进一旁的树林里,沉声道。
莫九心中浮起不祥的感觉,“怎么了?”
“有官兵占了寺。”
千祗夜虽然神色平静如常,但莫九仍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她心中一懔,反射性地抓向他的手臂,“难道……”后面的话因手下落空而突兀地断掉。
两人无语对望,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沮丧与失落。千祗夜虽然靠着数百年修行的阴魂之力能够现出形体让莫九看到,并拿动实物,但是他本身不过一抹魂魄,是没有实体的,莫九自是无法碰触。
千祗夜率先回过神来,别开脸,淡淡道:“煞气太重,我无法靠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显然来意不善。”
莫九沉吟了下,“我想去探探,不知道和尚们有没有危险。”她有点担心小戒尘。
千祗夜闻言顿住,片刻后才缓缓道:“有两个和尚被杀了,尸体吊在寺门处。”他没说的是,那两个僧人是被砍断了手足,最后才一刀刺透心脏。看得出,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必是想逼问什么事。
莫九心头一震,颤抖着扶住身边的树干,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住情绪。
“小戒尘、小戒尘他……”她几乎无声地问,害怕得到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
“没有他。”千祗夜道,知她跟小戒尘关系比较亲近,所以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莫九心中微宽,冷静下来。
“我从寺后潜过去……刀还在后院。”她看向千祗夜,眼中是许久不见的冰冷与犀利。“你在外面等我。”
千祗夜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莫九转身便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道:“阿夜,如果……这次事了后,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你学下棋。”语罢已如豹子一般矫捷地窜进了林深处,往山上攀爬而去。
我应该可以跟你学下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千祗夜有片刻的怔忡。中元前日整日相缠,不惜以小兔贿赂,想教她学会下棋,以陪自己打发漫长无聊的时光,她总是兴致缺缺,不曾想今日竟然松口。而且,还是第一次没有全名全姓地叫他。
是因为知道此行活命的机会很少吧!想到此,他不由微微一笑,随后跟了上去。他怎么会让她有事?
就在寺院后墙进入视线的那一刻,莫九大吃一惊,脚下步乱,竟一下子跪倒在地。
烧起来了!
浓烟四起,白焰冲天,整座山寺陷入一团烈火之中。
小和尚!莫九心胆俱裂,手脚并用拼了命地往山上爬。时光仿佛倒流,她仿佛看到一个被狗撕碎的男孩躺在面前地上,手中紧紧抓着一把带着肉丝的汤饭,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嘴里仍喃喃叫着二姐。
阿弟等我……阿弟……
“阿九!等一下……”千祗夜看情况不对,想喊住她。但她却像没听到一样,速度不慢反增,连挡在面前的灌木荆棘都懒得拨开,任其划伤脸手而不自觉。
“阿九!”千祗夜心中一懔,闪身挡在她面前,莫九竟是视若无睹,直直地穿过了他。千祗夜身体一晃,形体变得有些模糊,好半会儿回不过气来。
莫九已经到了后面菜地边,灶房也烧着了,焰火燃烧产生的高热烤痛她的脸。她连考虑也没有,三两瓢舀起缸中水淋湿全身,便往院内冲。
无人,一路无人。火光潋滟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焦急地奔跑在匿大的山寺当中。
千祗夜跟在后面看着她孤独的身影,心中突然浮起一股莫名的疼痛。
“阿九,冥玺。”他大喊。冥玺出,风云动,这场大火必须要天雨才能浇灭。
莫九身体一僵,倏然冷静下来,不吭一声转头便往后院跑去。
后院火势不大,那一畦牡丹竟分毫无事,绿得让人心平气和。房门紧闭,小兔窝在床上睡得正香,如同她出去时那样,里面没有人至的痕迹,莫九很快便在床头找到了装冥玺的黑盒子,便要打开。
“阿九,你控制不了它。”千祗夜阻止了她。冥玺乃是一种黑暗的力量,控制不了的人会被反控制,这是他一直不准莫九打开它的原因。
莫九皱眉,看向他。“那要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千祗夜问得干脆。
莫九心中一动,已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当下也不犹豫,点头道:“好。身体借你!”语罢,闭上了眼。
千祗夜轻叹口气,低头俯向她。心情却是复杂之极,不知道是该为她的信任高兴,还是该为她竟因担心戒尘安危而失去理智身入险境恼怒。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能够分担她心中的担忧和焦急,比只能在旁边看着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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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白马,同样的银枪,同样的天地无色,暴雨如注。
当千祗夜骑着白马出现在那群在突来的黑暗中失去方向的官兵面前时,欣慰地发现除了寺院门口吊着的两具尸体外,剩下的七个僧人都安然无恙。
只是一眼,他便将对方的情况尽纳眼底。二十许人,禁卫打扮,人人目光湛然眼神狠厉,显然是心狠手辣之辈。对于这场来得极度蹊跷的大雨以及千祗夜的出现,他们显示出了非同一般人的沉着。
“来者何人?”一首领样大汉冷喝的同时,身后其他人已经拔出了兵器严阵以待。
千祗夜冷然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寺僧人与世无争,尔等竟无故以残忍手段杀害,显然非是良善之辈,便是以性命相偿亦是不枉。”他一边说着,一边策着白马缓缓踱到那群人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群已死之物。
那群人闻言大怒,尚未有所行动,一旁盘膝而坐无论威逼利诱始终低声念佛的慧明老和尚突然说话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