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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松了口气,瘫软在火堆旁。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步兵已经到得七七八八,叶央让大家各自歇息放松,原先安静的军营立刻喧闹起来!
一坛坛清水摆出来,还夹杂着几缸冰过的乌梅饮,因为离牧场近,牛羊奶自然也少不了,虽然无酒,却不碍众人的兴致。不断有士兵端着水来敬,叶央光喝水就喝了个半饱,又不能借口推辞,只好搬出去茅厕的借口,趁机扯了半只羊腿跑开,躲在一顶营帐后头坐下,埋头大口大口地撕扯——及笄的生辰过到这份儿上,果真是与众不同。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李校尉发现了。不过李校尉空着手跑过来,并没有灌她的意思,脸上带着局促地笑,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将军,买活羊买牛奶的银子,是我们赊来的。”
眼神躲闪,希望叶央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有心为统帅祝贺,但大家没钱嘛!
明白了。
感情吃这一顿饭,还得她掏钱!
叶央哭笑不得,却很痛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塞在了李校尉手里。家里给的一沓子银票她怕弄丢了,一直贴身放好,动作之下,有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掉了出来,落在她脚边。
迟疑着伸手捡起来,叶央打开后发现那是封信,大嫂亲笔写的,大致意思是今日生辰,家里没忘,可不知该送什么,就拿了些银子。还让她在外头好好照顾自己,休息时记得回家看看祖母。
也对,摊上这么个小姑子,寻常娘子用的珠花脂粉她一概不爱,按理说在及笄礼上,需用上好的发簪绾起一头青丝,可发簪叶央早已有了,乌木的,镶嵌的珠子和皇帝冕冠上的都是一般大小,再贵重能贵重过它?若送刀剑,又显得煞气太重,况且名家铸造的宝剑不是三五天便能做好的。
左想右想着实为难,干脆给银子,让她自个儿买去!
神策军送了一场演练,家里送了几万两银子。七月初七的生日,叶央颇觉得圆满,手里倒提着半只羊腿,像提着长剑,从营帐后头绕出来,鼓足勇气,迎接新一轮的敬水酒。好在战士们也不打算光用水把肚子撑满,很快就去围着篝火吃东西了。
有人唱起悠长的调子,有人和着调子用长刀打着节拍,还有人在空地上练起摔跤来。八千人的盛宴,闹起来能吵醒天上的神仙,虽无人饮酒,可在场的每位都觉得自己醉了。
夜色更浓,叶央离篝火远了些,任凭清风拂过脸颊,席地而躺,叼了根草看着天上的星星。银汉蜿蜒,群星此起彼伏地亮,天上和地下,静谧和喧闹,孤独和亲切,种种感觉调和成一团。
枕着手臂,微风偏凉的七月里叶央逐渐睡去。在定城被破,在守住了晋江城之后,第一次睡了个无梦的好觉,直到天光。
闻鸡而起,神策军的规矩是在卯时一刻前悉数起床,围着营地跑上几圈,开始一天的训练。本来叶央还担心昨夜闹得太晚,会有士兵误了时辰,半梦半醒之间,还磨刀霍霍地准备抓几个偷懒的杀鸡儆猴,没想到七月初八唯一一个起晚了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直到卯时三刻,叶央才从草地上醒来,昨夜就睡在外面,反正没人敢把她抱回军帐,李校尉心细,发觉她难得睡得很香,也不让人去打扰,反正还没入秋,冻不着。
一跃身站起来,叶央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着日头升起的高度,心里就打了个突,直到李校尉报告说全军已经跑完步,就更加无地自容。
“……看来今日起晚的就我一个,傍晚时自行去领罚,你们要不要派个人跟着?”她左右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脖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决定还是先去营帐换一身军服,“让将士们吃过饭后照常训练,等会叫负责研制新武器的那几人来我帐前。”
身为一军统帅,叶央却没有半分绕过自己的想法,给部下们做个好表率更重要。太仆寺新得了一群骏马,马是好马,却野得很,目前还没有驯服,整日在马场里跑着,夜间归厩时总要让牵他们回去的人吃足了苦头,时不时便要挨一记踹,需得有功夫的人去牵,还差人来请过士兵帮助。
神策军中最近的小军法,便是帮太仆寺赶野马回厩,叶央如此坦荡干脆地受罚,倒教李校尉更加敬重了几分。
叶央径直回了自己的军帐,换过一身衣服后,等着那一队技术兵种过来。因为起得晚,洗漱之后就误了吃饭的时辰,好在昨夜吃了不少,能顶半天。
技术兵里体质稍弱的,只需每日早晨跟着大军跑跑步便可,之后的一系列训练都不用参与,只管研究武器。不多时帐外有人高声禀报,于是叶央叫他们进来,一共十几人整齐列成方阵,挤满了那点空间。
“怀王殿下走后,火炮的研究进度如何?”叶央背手站了起来,身高只比成年男子略矮一些,气势上则完全压了过去,蹙眉发问。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瘦高个儿略一犹豫,从表情就能看出来并不乐观。
“唉……”她叹了口气。一回到京城,皇帝便收回了叶央最重要的帮手。神策军制胜的关键在于火药,若不是这东西的配方必须保密,她都有心在其余三军里各设一支精锐队伍,而不是一支神策军赶着三头支援。
如今商从谨一走,火炮的进度立刻慢了下来,也不知他在府里有没有继续考虑这事儿。
要怎么跟皇帝开口说呢?直接告诉他“把你儿子送到神策军来,我定不会亏待了他”肯定不妥,直接去问天子要人就不是个好主意!
可没了他绝对不行!
叶央又问了几句关于火炮的改进,把自己有限的知识倾囊相授,希望能有些用处。军营的一天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不忙了还得多读些兵书,给邱老将军一封封地写信,期盼他能来军中传授些经验。
到了傍晚,叶央从书卷中抬头,放下手中用顺了的鹅毛笔,大步向外走去。
——该去太仆寺帮忙赶马了。
统帅受罚肯定没人去监督,叶央自然不会偷懒,跨上一匹训练有素的军马往马场跑去。那里离军营不远,再加上她赶着忙完了回去,到得就更快些,可还没接近马场,便有一匹浅金色的骏马,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那匹马较之战马都高大一些,毛皮油光水滑,在夕阳照耀下几乎反光,马鬃颜色深一些,头顶生着一块白毛,四肢有力地蹬着地面,每一步都让身体蹿出一丈多远。
“拦住它!”浅金色骏马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人,只不过那群人拼命催动坐骑,依旧赶不上它的速度,只好向远处的人求助,其中几个认出叶央,又呼喊道,“叶将军,拦住它!”
这让人怎么拦?
浅金色的骏马哪怕见到前方有人,依旧不退不让,直直地猛冲而近,叶央控制着缰绳,让战马同样不躲避,也对着它冲了过去,似乎即将相撞!
马蹄阵阵,叶央和它越来越近,就差一丝便要撞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让战马偏移了轨迹,错身闪开浅金色骏马的冲势。
“咴——”
那匹马本是抱着撞死叶央的力气,卯足了劲儿冲着,不料被她躲开,但惯性使然,四蹄依旧向前控制不住,而叶央趁它失控,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蹬马鞍飞身而起,借力落在了它的背上!
骏马野性未灭,身上突然多了个人,自然极为不适,稳住身体后拼了命地甩动跳跃,想把叶央从自己背上甩下来,再一脚踏死才痛快。
叶央死死咬着牙关,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同一匹马较上劲儿,因为浅金骏马未套马鞍,她伏低身子,双手死死箍在它脖子上,随着骏马跳跃起伏。
如此一来,对方的前进速度大大降低,身后那群人追了过来,将骏马团团包围住,还有人想给它套上笼头,可惜骏马灵活得很,在甩动叶央的时候还能躲过去。
“叶将军坚持住!这马是昨日才送到的,已经踢伤了两个人,今天居然跑到马场边缘,跳过栅栏逃了!”说话的人见过叶央一面,此时出言提醒,心里暗暗为她鼓着气。
“这家伙……力气还不小。”叶央强笑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滑下。马场的围栏有多高,她是见过的,不用轻功单凭跳跃,连她都过不去!
一旦掉下来,可不是被踩几脚就行了的啊……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同时抱得更紧了些,“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为了稳住身形,叶央用手指攥着鬃毛,野马吃痛后跳跃得更加剧烈,她却稳稳地骑在了上面,如同在激流中行扁舟,天旋地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