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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叶央身上,“我下午时去了趟苍雪苑,听夫人说了,说娘子封了将军!娘子怎么一年了还是没长多少肉,光长个子做什么,脸都瘦得没了福相!天,下巴上怎么还有道伤呢!”
其实那道伤口早已愈合,不很明显,云枝还是越说越心惊,恨不得登时把叶央拖进屋子里仔仔细细看一遍。她的娘子一直特别好打发,从没挑剔过,给啥吃啥,是不是在西疆没人好好照顾她,所以过得不好了?
叶央被她一连串话冲得脑仁儿疼,边回答边往清凉斋的方向走,“我是去打仗的,不是去游玩的,能四肢健全地回来便不错了。”
云枝鼻头一酸又要流泪,还想唠叨,被叶央赶紧用话堵了回去:“陈娘在西疆一直服侍我,如今也算府中的人了,你多照看着她,若有什么不周到的提点一番。我现在就去祖母那里,吩咐厨房做些吃的,等我回来再用。”
清凉斋已经在眼前,她实在烦人唠叨,不给云枝说话的机会便逃了,都没进去看一眼。
云枝望着叶央的背影叹了口气,十足的无可奈何。大小姐吩咐的事要做好,她伸手去帮陈娘拿包裹,心中明白眼前这人和自己平级,也不好把陈娘当小丫鬟使唤,于是道:“以后你睡我隔壁,若娘子回来住,我们便要轮流去隔间值夜,听她夜间的吩咐……她会回来住吧?”
听说当了将军都得睡在大营里,叶央难道还得走?
“我……并不知。”陈娘答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蝇,让人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听见,倘若喘口大气,就把她说的字吹散了。
云枝无奈,却不甘心对叶央去年的生活一无所知,又问:“娘子在西疆的事,你总该同我说说罢。”
“白天和神策军出去,晚上回来住,很累,夜里看上去睡得踏实,但我一过去她就醒……有时候连着出去四五天,还跟怀王殿下一起做出了好些新奇的玩意儿。”陈娘磕磕绊绊地道,偷眼去看云枝的脸色。
京城里的人,和西疆那种荒凉地带出身的自己,一点都不一样,云枝开朗大方,把她彻底比了下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问的是她都吃什么穿什么,住的屋子怎么样。唉,娘子是怎么偏偏挑中了你这个呆头呆脑的?”看吧,果然是找了个笨笨的人来服侍,娘子才没长多少肉。云枝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问,“就是,娘子是怎么挑中你的?”
在西疆大家都穿着粗布衣裳,叶央整日都作士兵打扮,吃的东西也就那样儿,全看那天捕获到什么猎物了,住的……农家土屋和定国公府,自然不是一个档次。
陈娘想实话实说,但也清楚云枝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末了听见她有此一问,想起过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和叶央的认识,还挺不一般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清凉斋梢间,定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陈娘便得了一排长屋的其中一间,云枝让她自行收拾,看缺些什么再添置,自己去吩咐厨房准备夜宵了。
——她却不知道,叶央在见了祖母大哥等人后,是没什么心思吃饭的。
先前叶央觉得云枝唠叨才赶着去见叶老夫人,可惜不见不知道,一见才明白他们只会更唠叨。
上了年纪的老人,动情起来跟孩子似的,抱着叶央又哭又笑。武将家族出了个女将军,这是多大的荣耀!那些李家邱家,又有哪个能比?
只是女将军也意味着无人能比的艰辛,叶家几代男丁都送在了军里,如今轮到女儿了。
叶央被祖母抱着,饶是武艺过人也觉得老人家手劲儿太大,勒得她气闷,不多时叶安北和两个兄弟也赶到了沉香堂,争着要见一见将军妹妹。
“哎,大嫂呢?”一家人齐聚于此,叶央挨个问候了一遍,才发现少了个人。
叶安北脸颊一红,眼神闪躲,“你嫂子有了身子,这个时辰早睡下了,明日再同她打招呼罢。”
有、有喜了?
叶央愣了半晌,突然想起几处小事。比如那个小厮去军营替叶安北传话,叫家主为“老爷”,连带云枝对杜湘儿的称呼也从“少夫人”变成了“夫人”,不是平白涨了一辈,原来是有喜了!
“我要当姑姑了?”开枝散叶是好事,对于人丁单薄的叶家来说更是如此,叶央在椅子上险些坐不住,“几个月了?”
“三月有余。”叶安北本想简单回答一句,可要做爹的雀跃心情难以平复,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我让湘儿歇息一段,将理家的事交由几个管事娘子,她照做之后反倒更难受了,在屋里整日害喜,连饭都吃不进一口——谁料想,一摸到她那金玉算盘,立刻便好了,现在每日不算账,便连水都喝不进去呢!”
众人一阵哄笑,围坐成圈,亲亲密密的,眼角眉梢俱是喜色。
叶二郎在京城,日子过得自然比西疆强,养的比叶央还要好,右手尚可写字,只是拎不动刀剑,正琢磨着换左手使兵器。
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叶央身上,她今天刚封了将军,身上的那一套银甲红披还未换下,行走动作间尚能听见清脆响声,叶安北瞧了妹子半天,给了她为官的第一个建议:“阿央,当了将军要记得,千万别贪官家银两。”
大理寺牢狱里那一个个他从前的同僚,就是血的教训呀!
叶央一阵失语。在西疆的时候,都是她自掏腰包补贴神策军好不好!
“对了大哥,我仍有一事不明,圣上为何如此……轻易地封我为将?”她决定趁现在有时间,赶紧问个清楚,“臣下不该妄测圣意,但我这一册封,还是太勉强。”
有大退库支的军功,又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贵族,假如叶央是个男人,别说封五品宁远将军,就是封个四品都绰绰有余!可问题正是在于,她不是个男人。哪怕皇帝真的想让她以女子之身为将,也得循序渐进,先做做百官的思想工作,给叶央一些实权,等到时机成熟后再给正经的封号。
朝廷中,实权永远比好听的封号重要得多,叶安北的三品大理寺卿就是个例子。
而如今皇帝的做法,则是省略掉一切过程,直接想把叶央一口喂成个胖子,原因究竟为何?
“这个……”叶安北犹豫片刻,用眼睛戳了戳叶二郎,又对妹妹说,“还是问你二哥罢。”
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是叶央瞧不上二哥,只是一直以来,家里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会说“去问你那老持稳重的大哥去”,冷不丁求助一回叶二郎,还真是不习惯。
见妹妹怀疑地盯着自己,叶二郎一身富贵公子的锦绣绸缎,满脸靠不住的样子,更似落实了她的怀疑。
“呵……”叶二郎勾起唇角,露出轻蔑的神情,“你信不过我。”
问题是你的确不可信!叶央只敢在肚子里这么说,看二哥几乎快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她急忙说好话补救:“二哥,是我小瞧了你,快说罢!”
叶二郎倒不是真心为难,满意地点点头,拉长了调子道:“我现在于礼部任职,你知道礼部都是做些什么的吧?”
“执掌礼仪祭享,及藩属和外族之往来事……”叶央早就读熟了官书,脱口而答。
“就是外族!”叶二郎一拍椅子的扶手,“你可知道,胡族的首领要亲来我大祁了?”
叶央翻眼,靠在椅背上回道:“我在西疆住了一年,连京里的菜价都不清楚了,哪知道什么胡人要来的消息,你别卖关子,赶紧说说。他们此番为何是首领亲自前往,原先三年一次的朝会,不都是派遣使者么?”
“还不是你打赢了库支!”叶二郎在礼部显然混的不错,连探听带猜测,知晓不少底细,“大祁眼下的情况,是只能稳住却无法彻底将库支从西疆外清除,胡人的首领或许就是动了这个心思,或提出派兵支援我们,或卖兵刃马匹与我们,总之都是不亏的生意。”
懂了,人家想趁机会沾些好处,必须得老大亲自出马。
“那宫里呢?圣上是什么意思?”胡人要来,叶央知道,可这似乎不足以成为她被册封的理由。
“胡人送来的使者名单上,除了首领,还有一个女人。”说到这里,叶二郎神秘地笑了笑,眼波拢住妹妹,意味深长道,“一个女将军。”
“将军!”叶央吃惊之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怎么回事?”
叶二郎道:“惊讶什么,咱们大祁现在没个女将军,不代表别处也没有。据我所知,胡人女子亦可上战场,他们出个女将军,一点都不稀奇。”
自己的封将之路艰难,叶央便推己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