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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身上没带一文钱,自然不会去花银子。”
说着话就到了项宅,冷知秋让三爷爷去雇轿子,一家人进屋稍憩。
此时已经过了辛时,项沈氏看冷知秋换了身轻便的装束,平和普通,还用绢帕包起秀发,完全是个寻常小媳妇模样了,暗暗点头,儿媳妇懂得出门韬光养晦不招人眼,可惜那张脸、那身段实在掩饰不去,不过有三爷爷陪着,她也不是很担心。
“儿媳妇早点回来,还有两个时辰就差不多该晚饭了。夹答列晓”
“是。”
冷知秋应了,便出门上轿,往十里长街抬。
轿子是普通的二人抬小轿,三爷爷就跟在一旁陪着。
“叔叔们走慢一些,我这有老人家跟着,你们照顾一下他的腿脚。”冷知秋吩咐。
三爷爷打了个晃,猛一阵咳嗽。
两个轿夫爽快的答应。“好唻,娘子!”
今天这趟活跑得这两个轿夫很开心,能抬全城闻名的项家小媳妇,回头可以吹好几天的牛了。项家小媳妇名不虚传,出来打眼一瞧,虽然布裙轻衫,头上只包了块手帕,但那小模样还是俊得让人忘记身在何处。
放着别的生意不做,抬慢点就慢点吧,这是种享受。
走了好一会儿,冷知秋突然心生感触。
她想起枫桥运河码头那时的凄风苦雨、冰雪连天,那天也坐了顶小轿,外面陪着个姓木的武官;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今天又坐小轿,却是去找一个姓木的大夫。
这阵子心里七上八下,都有些找不着自己,突然想起木永安,她觉得有些恍惚隔离,遥远虚无。
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瞅了瞅,果然如项宝贝所言,来往都是马车大轿,行人锦衣纨袴,街两旁的商铺门面也是高大豪华,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小轿子不敢和那些高头大马的富贵抢道,弯弯绕绕的避让着,十分缓慢的在长街上移动。
——
蓦的,一个声音叫道:“哎,那不是项家的老奴吗?”
听声音竟然是胡一图的夫人,胡杨氏。
冷知秋不由得蹙眉。
三爷爷显然耳背,完全没听到胡杨氏的话,面无表情、呆呆愣愣的随着小轿走,与胡杨氏擦肩而过。
胡杨氏恼怒的青了面皮,骂道:“奴才耳朵背,主子也是聋子吗?”
跟在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见状,立马赶上去扯住三爷爷,叫停了小轿。
冷知秋吐了口气,小小知府的夫人,却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好端端就拦轿发脾气。怎么办?只能下去见这地头蛇。
她下了轿子,迎着众多飞来的目光,给胡杨氏行礼问安。
“夫人,这里都是富贵高门子弟,知秋自惭形秽,所以没敢应声。夫人您多见谅担待,可好?”
胡杨氏没想到是冷知秋。她还以为坐里头的是项文龙。项沈氏和项宝贝出门从来不坐轿子,项文龙不喜欢热闹,也很少出门,所以她才这么猜测。
“是你?你今儿怎么独自上这里来?”胡杨氏惊诧过后,转转眼珠子,脸上便有了笑容,拉起冷知秋的手,亲昵的道:“知秋啊,你知道这十里长街又叫什么吗?”
冷知秋摇摇头。
“十里长街,就是‘势力长久’,想在这里走一遭啊,不容易。下回你要是想来玩,就叫上你伯母我,知道了吗?我带你四处瞅瞅。”胡杨氏摆出一副东道主的姿态。
冷知秋一百个不愿意,她不喜欢逛街,对这所谓的“势力长久”一点兴趣也没有,更不喜欢跟着胡杨氏这个心机叵测的妇人去“开眼界”。何况,她有事在身。
“下回吧,伯母。知秋今日是去找春晖堂的大夫,替人捎个口信,耽误不得。”
她发誓,不会有下回!
胡杨氏脸上僵了一瞬,很快又笑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算了,可惜哦,今天这么好的天气。知秋啊,回去置办几身新衣裳,别太省钱,我过几天再招呼你来玩。”
冷知秋听得心里一阵烦,诚如项宝贵所言,这妇人似乎盯上她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向来是这个态度,只是有些不胜其烦,无比怀恋未出阁嫁人时的闲散自在。
她点点头便告辞,上轿继续往街尽头走。
待她走了没多远,一个长身玉立的锦衣男子站在鸿福客栈门外,冲胡杨氏招了招手,胡杨氏连忙屁颠屁颠的赶过去。
“爷有什么吩咐?”
“克日就要离开苏州,听说苏州每年都有花王比赛,不知赶得上么?”锦衣男子说话慢悠悠的,面无表情。
胡杨氏笑得讨好。“爷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举行,这原是我家老爷定日子的小事儿。”
锦衣男子点点头转身要进客栈,胡杨氏笑眯眯送着,冷不防他突然转身问:“为何你要缠着那一个平民小媳妇?”
胡杨氏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没,没缠……她父亲是给我儿子做西席先生的,因此认得,妾身瞧她长得机灵好看,喜欢得紧,所以才邀她……”
还没说完,那锦衣男子已经淡漠的进了客栈,扔下她一个堂堂知府夫人心惊胆战的自言自语,尴尬讪然。
一个丫鬟不满的道:“夫人,他是谁啊,真是没礼数。”
胡杨氏瞪了那丫鬟一眼,低声斥道:“闭嘴,说出来吓死你!回去吧,快叫马车过来,我要赶紧回去和老爷商量花王赛的事。”
079 子虚
再说冷知秋好不容易到了街尽头,找到那家“春晖堂”,果然一口石井,门上一副对联:
“束发修德唯潜心药草,知恩图报愿情满人间。夹答列晓”
“真好医德。”冷知秋忍不住赞叹。
那对联的字迹遒劲雄浑,却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手笔。对于书法,她颇有心得,忍不住抬手描摹那木楹联上的字迹,暗自叹服不已。
三爷爷咕哝道:“大白天的关门谢客,这药堂不做生意了。咱们白跑一趟,赶紧回去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是啊,冷知秋这才发觉,这“春晖堂”竟然大门紧闭,里面一丝响动也没有。
怎么会这么不巧?或者说,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貌似纨绔的男子,带了几个小厮围上来,搭讪道:“哪家的小娘子?是要找大夫吗?你往回走,那边有个白和堂,那里的大夫医术也很高明,是区区在下开的,今日清明佳节,不收你银子。”
冷知秋摇摇头,默不作声给他福了一礼,便要进小轿子,准备回家作罢。
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转身问那人:“大官人能否见告,这家有个木大夫,是什么来历?”
“哦,你是来找木子虚的啊?他和他姐姐在这里开药堂有好多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来历,就是为人和善些,所以生意还不错。”
不是生意不错,是好得不得了!不然他这个同行竞争的人,也不会闲得整天在人家药堂周围晃荡,寻思找茬。不过今天木子虚姐弟俩一整天不开门,倒是让他也挺意外。
冷知秋没听出什么异常,只好又问:“大官人今日有没有在附近见过一个男子,个子……比您高一些,长得……很俊美,喜欢笑嘻嘻的……”
她的脸慢慢涨红,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夫君。夹答列晓
其实,她只要说出“项宝贵”的名字,人家自然就知道了。苏州城第一美男子,除非极度孤陋寡闻,否则焉能不识?
那白和堂的老板听得一乐,小媳妇到底是来找木子虚,还是找另外什么姘头?看不出一本正经的气质,居然还挺风骚啊,一找找俩!
“小娘子,在下也很俊美啊,在下也是笑嘻嘻的,你要找我不?”
歪歪扭扭吊梢眉随着那调戏的话语一耸一耸,像两条活过来的虫子。
呕——
冷知秋颤了颤眸子,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吐出来。不出门不知道,世上多的是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不要脸的人。
她急忙转身上轿。
“哎,小娘子,你不是要看病吗?”白和堂老板不肯善罢甘休。
说着,他就动手去拦冷知秋。
冷知秋急忙退一步,避开拦在胸前的手臂,只差毫发之间,几乎就要被那咸猪手给碰到,吓得她脸色一白。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她后退的瞬间,那拦人耍赖的男子突然跌了个四脚朝天,捧着屁股连连痛呼:“哎哟,是谁?是哪个踢老子屁股?!”
转头问一干小厮们:“你们看见是哪个王八蛋了吗?”
小厮们木呆呆摇头。他们也奇怪,主子干嘛好端端自己摔倒……
一旁,三爷爷颤颤巍巍浑然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催冷知秋:“小奶奶赶紧上轿子吧,老奴饿了,该回去吃晚饭了。”
冷知秋狐疑的看看三爷爷,又看看地上骂骂咧咧爬不起来的男子和一众慌乱的小厮。
奇哉怪也——但好歹这个结果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