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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多年前,太湖水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这里,曾经来回鏖战十二年之久——”项宝贵指向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岛,“据说,那个岛原来是没有的,后来因为湖水回流形成漩涡,就把尸体全都卷到了那里,慢慢叠成了一座小山,最后竟生长了树木花草,成了个孤岛。”
冷知秋吃了一惊,只觉得那树木葱郁的地方,在天际黑云雷电的背景下,突然变得异常阴森恐怖。
她往项宝贵身边靠了靠。
“烟波送腥风,累累白骨尸。千古帝王霸业,总是功少罪多。”
“娘子此言差矣。功过是非不能看一时百姓死伤多少,妇人之仁,只会让百姓受更多的苦。什么时候该仁,什么时候要以暴制暴,不能一概而论。当年我师祖爷就是不懂这一点,才会落得凄惨下场,更害得苏州满城文士横遭厄运。我爹当年就是被这场帝王之争害苦了,从一个世家子弟败落成阶下之囚,我祖父全族被杀,财产被钱满假公济私一抢而空——哦,钱满就是钱多多的父亲,当年是朱家皇帝的一员帐前偏将而已。”
原来钱家和项家还有这么深的仇,冷知秋下意识已经开始厌恶钱府的人。
项宝贵道:“姓钱的做的坏事可不止这些。我爹当年和沈家嫡女沈芸有婚约。钱多多为了抢走沈芸,就买通沈家,翻脸悔婚,还落井下石,合谋害死我爹。我娘当年是沈家庶出的姑娘,是她救了我爹一命,和他一起度过最穷困潦倒的那几年艰难岁月。我爹难忘旧情,找到沈芸那个贱女人,那贱女人看不起我爹,叫人差点打死了他……”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女人如此歹毒,嫁给钱多多果然合适。”冷知秋皱眉。
“你明日和我爹娘去了钱府就会知道,那贱女人过得并不顺心,可以说,生不如死——真是罪有应得!”
项宝贵的目光瞥到太湖水,水光潋滟中,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紧挨着,说不出的旖旎温柔,正弯了眉眼、嘴角带笑,却见影子上方多出一条光影……
“知秋,你听听我的心跳,猜猜我在想什么。”项宝贵一把将冷知秋的脑袋按在胸口,挡去她的所有视线。
一块二三十斤重的石块隔空飞起,被他抓在手里,“噗”一声脆响,砸在身后举刀砍来的蒙面人头上。他将石块顺手塞进了蒙面人胸前的衣襟,抢过刀又是“噗”一声刺进蒙面人的肚子,将其挑起来一抛。
“咦,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冷知秋闷在他胸前,惊疑的道。
叫她听心跳,可她却听到了“西瓜破开”的声音。
“嘭——!”远处一声巨大的水响。
“噢,刚才有两条猪一般大的鱼撞在一起,结果撞死了。”项宝贵松开冷知秋。
冷知秋看向水纹漾开的湖面,一点血色慢慢染开。这……
“鱼都跳出来撞死了,看来马上要下暴雨,我们回去吧。”项宝贵淡淡看天道。
冷知秋怪怪的瞅他,满口没一句真话!
她胸闷的抬脚就走,不料项宝贵竟伸出一脚绊她——
“啊!”她惊呼着扑倒向地面,却被一把捞起,抱上了马。项宝贵戏谑的笑语轻轻吹拂在她耳畔:
“听着,走路一定要眼观六路,明天可别被钱家的人绊倒了,我的娘子。”
“知道了!”冷知秋没好气,知道他在教她,在帮她做准备,但这方式真是让人忍不住生气。
闷了一会儿,她问:“钱家既厉害,又恶贯满盈,为何竟没有将公爹和你斩草除根?”
冷知秋背对着项宝贵,并不知道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自顾又说:“你看上去本事也不小,偷偷摸摸也能把天赐舅舅的妻子抢回来吧?为何你不帮他呢?”
项宝贵轻叹一声:“难道娘子眼中,你的夫君就是个偷偷摸摸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冷知秋干脆用沉默来回答。
“我不去做的事,自然是做不得。抢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笑到最后,方为赢家。”项宝贵的解释点到为止。
一阵沉默。
冷知秋垂眸幽幽道:“我觉得和你相处很累,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想什么,哪一句话是真的……项宝贵,其实我就不该关心这些事,对不对?”
毕竟只是一段维持不了多久的婚姻,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继续过着读书种花的闲散日子,时间一到,就回娘家自由自在。
项宝贵松了松抱紧她细腰的双臂,眼底有一抹黯然神伤。“没有什么该不该——你想关心的时候就关心,不想关心的时候,就忘了吧。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好。”
这淡淡伤痛像一根绣花针,弯弯绕绕、若有似无,突然刺了一下冷知秋的心。
057 吃鸡腿
回到沈家庄苗圃园时,天刚擦暮色。夹答列晓
小木屋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越来越浓郁,项文龙拎着水桶正在给几盆花浇水,沈天赐在木屋外劈柴,木屋灶间,项沈氏的大嗓门时不时飘出来。
“天赐你快点,柴没了!”
“文龙文龙,你来尝尝这汤是不是太咸了?”
于是项文龙扔下水桶木舀,急忙奔向灶间,一身儒衫飘摇,衣角挂在了一株树杈上,将他绊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冷知秋从马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莞尔,又有些淡淡心酸。知道了公公和婆婆曾经多么不容易,知道了公公这个文弱书生曾经遭遇了多么残忍的不幸命运,看到今天这样虽然平淡却和睦温馨的场景,怎不叫人感动?
项宝贵牵着马去喂草。
冷知秋继续公公浇了一半的花,神色平静如常。
项文龙一出来,看到儿媳妇忙碌的身影,怔住不语,默然又回了灶间。
“小妹,我有些担心。”项文龙半倚在灶台旁,对妻子道。“我怕宝贵这孩子抓不住儿媳妇,万一儿媳妇两年后真的与我们宝贵和离,儿子他可怎么办才好?”
项沈氏手里的勺子“咣”一声掉在地上,怔怔出了会儿神,便咬着牙道:“娶进门容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等后天上完坟祭好祖,我就让儿子把生米煮成熟饭!”
“啊……?”项文龙被妻子凶巴巴的神色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哼,儿媳妇都娶进门两个多月了,还没圆房,那是我们纵容娇惯他们年幼无知,但也不能一直娇惯下去,难得宝贵这次肯回来,说什么也得把事情给办了!”
项沈氏信誓旦旦挥拳头,一脸笃定。夹答列晓只要两个孩子做完该做的事,她就不信儿媳妇还能跑了。
项文龙用眼神表示:完了,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时,冷知秋就觉得怪怪的。
沈天赐看看项宝贵又看看她,然后就傻乎乎笑咧开嘴,点着筷子对她道:“外甥媳妇儿,快吃这个菜,很香!”
项文龙则埋头吃饭,谁也不看。
项沈氏总是拿眼色瞪儿子项宝贵,努着嘴让项宝贵给冷知秋夹菜。
结果,项宝贵用实际行动回馈了她一片“苦心”,不断夹菜给老娘项沈氏,还冲她眨眨眼“邀宠”:看,你儿子没有娶了媳妇忘记娘哦。
项沈氏气得差点拿筷子拍儿子。“老娘已经够胖的了,臭小子别再夹菜!你看看你媳妇,瘦弱得跟只小鸡似的!那个知秋,快多吃肉,这个叫花鸡是宝贵最喜欢吃的,这条鸡腿你吃吧,你和宝贵一人一只鸡腿!”
冷知秋尴尬的望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条大胖鸡腿,婆婆她……是用手掰扯鸡腿并放进她碗里的……她可不可以不吃?
项宝贵挑起眉,玩味的瞅着她,吃吗?不吃吗?倒要看看她会怎么办。
冷知秋期期艾艾瞪着大鸡腿,脑子里却满是婆婆一双肉乎乎、油腻腻的手。
她看项宝贵,项宝贵正有滋有味的啃着自己那只鸡腿,空闲的一只修长匀称的手还妖娆万分的托着一边腮帮子,双眸清亮如泉,正一瞬不瞬的也瞅着她。
这厮绝对是在看好戏!
冷知秋的脚伸长了一些,踩到某只鞋。
项宝贵勾起嘴角。
她狠狠踩下去,还碾磨了两下。看他轻咳一声,差点呛到,眼中却仍是笑意盈盈,她觉得心里似乎舒服了一些。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着项宝贵那张脸,就想狠狠甩他一巴掌,但又有一种隐藏得很深的吸引力,吸引她忍不住去多看两眼。
“宝贵你慢点,多大的人了,还吃呛到。”项沈氏宠溺儿子。
项宝贵冲老娘无辜的眨眨眼。
冷知秋道:“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知秋有感而发,突然想和公爹、姆妈还有舅舅说个故事。”
她故意漏掉项宝贵,此人太贱,不提也罢。
“什么故事?”三个被点名的人好奇的问。
“从前有个人是个出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