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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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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哭嚎着抬起满脸是血的头,仰天大叫:“我肚子里有孩子!你们不能杀我!”

站在人群中怔怔观看的冷知秋惊诧得浑身一抖。

围殴的人们也是停顿了下来。

项沈氏举着手里的坏鸡蛋,瞪圆了眼珠子大声吼:“贱婢,你胡说什么?”

桑柔根本听不见项沈氏的话,只顾着疯喊:“张小野,我怀了你的孩子,快四个月了啊!你还不来救救我们母子?宝贵爷,我肚子里有张小野的种,你一定不会让我死的,是不是?快来救救我啊——!”

一抹天青色的光照在她那苍白的侧脸上,血触目的红艳惊心,挂满烂菜叶和鸡蛋黄的乱发随着风乱舞,宽大的囚服也被风带得往后灌,于是,一个微微隆起的腹部曲线终于清晰可见。

冷知秋的身子晃了晃,小葵忙扶住她。

“怎么会这样……”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小葵道:“只当没听见、没看见便是,那坏女人死有余辜。胡知府难道会不晓得那桑姐儿有孕?知府大人都要睁一眼闭一眼杀她的头,可见她多活该。”

冷知秋茫然听着,不再随人流往行刑台拥挤,反而落在后面,最后干脆钻进了小轿,既不往前,也不回家。

她躲在轿子里,沉思默想。

张小野是项宝贵恩师的唯一儿子,如果桑柔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张小野的,项宝贵自然希望那孩子活下来。

但桑柔必须死——

冷知秋突然深刻体会到“仇恨”带给人的纠结与痛苦,这仇恨不能快意的发泄,却要逼迫自己去延长报仇的时间,不能报仇,就不能忘怀丧母之痛,就是给自己带来痛苦。

“夫君,真不想让桑姐儿活过今日啊,即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许无辜……但我还是希望今日能够一了百了……”

她喃喃自语着,手绢在指间缠绕发皱。

——

行刑台上,桑柔嚎得嗓子都哑了,依然被两个兵勇按压跪下。

围在台下面观看的人群嗡嗡嗡的交头接耳议论。

本拟用金钱镖好好折磨桑柔的张六也犹豫了。此时,整个地宫的人都已经知道,张小野就是老主子张宗阳的独子。如果桑柔肚子里是张宗阳的孙子,叫张六他如何下得去手?不仅下不去手,还要考虑怎么从胡知府那里将桑柔救出来。

他和冷知秋一样,对于杀死桑柔没有任何疑惑,但对那腹中的孩子,却深感茫然。

一旁,项沈氏不知道张小野的身份,仍然以为是项宝贵在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孩子,因此,她只犹豫了片刻,便还是不依不饶的将手里最后一个鸡蛋扔在桑柔脸上。

“谁管你肚子里是哪个的孽种,张小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种贱人生的孩子,一定也是个杀人闯祸的贱种!去死,全都去死!”

桑柔一只眼睛被蛋黄挂糊住了,转过脸,仅用一只眼睛看向项沈氏,充满怨毒的眼神。

日头渐渐高了。

胡一图坐得不耐烦,问一旁的传令官:“时辰到了没有?赶紧一刀斩了。”

宰了就可以向紫衣侯回复交差,把这一桩事了结。

传令官道:“还有半个时辰。”

于是只能干等着。

等了片刻,胡一图正倒了杯茶喝,却见一个鲜衣怒马的小将,飞奔着近前,手臂高高举起,手上是一面三角军旗,上书“梅”字。

“知府胡一图何在?!”小将一声暴喝。

胡一图惊得手里的茶杯抖跳了起来,哗啦摔在地上。忙起身去迎。

小将盯着胡一图的乌纱帽和官服看一眼,便道:“令国公班师回京,现已到南城门外五里,速速打开城门迎候!”

“啊?”胡一图紧张的额头冒汗,“哦……好好,下官明白。”

这小将刚走了没多久,又是一个银甲小将飞马奔来,手里高举着一面飘红带的龙旗,上书“襄”字。

“知府胡一图何在?!”银甲小将也是暴喝。

胡一图两眼发黑的迎过去。

“襄王殿下带侍卫军去京城面见皇上,途经苏州,现已在南城门外三里,速速打开城门迎候!”

“啊?”比令国公先到?能不能开城门?胡一图四肢一个劲的发抖,讷讷不知如何应对。

银甲小将浓眉倒竖,龙旗毫不客气的拍下来,压在胡一图的乌纱帽上。“尓敢不从襄王之命?”

“不敢,不敢……”胡一图抽着凉气,扑通跪倒在官阶远远小于自己的传令小将马下,眼珠子转成了乱跳的蝌蚪。

上回没替紫衣侯办好选秀女的事,紫衣侯那边还没回应发落;这次又摊上襄王和令国公水火交战,兵临城下——他死定了!

正想到紫衣侯,紫衣侯就来了。

又是一个青衣小厮飞马而来,瞥一眼银甲小将和他手里的龙旗,对胡一图道:“紫衣侯兵马到了北城外驻扎,专候令国公与襄王殿下。知府大人,请速来北城迎候紫衣侯。”

到底是一代名士儒将紫衣侯调教的人,这传令的小厮,语气温和平淡,不急不缓,终于让胡一图喘过一口气、活了过来。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北城迎接紫衣侯大驾。”

当下,胡一图也不管监斩桑柔的事,立刻叫侍从备马,要去北城。

行刑的小吏和书记追上去问:“那犯妇的斩头令还未发下啊?”

胡一图胡乱挥着手道:“你去替本官发令,赶紧斩了算数。”说着便打马往北城去。

马刚走没一会儿,又滴溜溜跑了回来。

一个黑袍男子背靠着胡一图,一条颀长的腿随意挂在马后腰,一条腿屈着,脚踩在马臀骨上。他带着一只漆黑的面具,和那身黑袍浑然一体,就连面具后唯一露出的双眸,也是漆黑如最深的夜空。

胡一图脸色像菜叶一般,一边抹汗,一边对那刑台上的小吏、书记喊:“刀下留人!”

二人共骑一马,站定在刑台东侧。他们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人也是浑身黑衣,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只不过看身形异常高瘦,如同竹竿一般。

因为这“刀下留人”四字,围观的人群沸腾了。

那时,刽子手已经举起了斩头的屠刀,屠刀的寒光映着当空的白日,洒下冰冷发亮的阴影。

冷知秋心里“别”的一跳,从小轿中走了出来,她在刑台西侧的最后方。

隔着千百个议论正酣的人,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到了东侧最远,黑到极点的是那个黑袍黑面具的男子,身影闲散随意,靠在胡一图背上,缓缓转过脸来,看向西侧,目光落在冷知秋身上。

那目光像纷洒的阳光金粉,落满她一身;又像两束收敛的丝线,缠绕着她那几乎看不清的脸。

冷知秋如被一个雷劈中,整个人发懵,疑真疑幻。“夫君……?”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静止了,没有声音。

然而,周围并非静止的。

就像掐好了时刻,冷景易的官轿正抬到行刑台南面,冷景易下了官轿,抬眼一看,杀妻的凶手竟然还没死,还好好的跪在行刑台上,咧开嘴笑,嘟嚷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哈哈,爷果然来救我了!”

冷景易一双厉眼四顾扫视,看见了受挟制的胡一图,看见了那个身形熟悉的黑袍面具男子,也看见了远处痴痴呆呆的女儿冷知秋。

——

这下,人似乎都来齐了……

129 不乖

据说,我们每一年都会至少做一个让自己后悔至极且事后想自挖双目的蠢决定,而那个决定,在当时看来都是极为正确的……不必自责,因为我们需要用一生来长大。睍莼璩晓

——

在这千钧一发、又有些错综复杂的时刻,张六,又是张六,他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当他看到冷景易出现,看到冷景易的脸色变化,他就知道,他的少主大概又要“倒霉”了。

戴着面具靠在胡一图背后的男子,应该就是少主项宝贵。既然项宝贵已经让胡一图“刀下留人”,张六原本内心的挣扎犹豫也就立刻有了答案:那就是桑柔暂时还不能死!

此时此刻,项宝贵还在忙着和冷知秋“眉目传情”,浑然不觉老丈人大驾光临。

所以,张六当机立断,在冷景易发难之前,纵身跳上行刑台,一脚踢开刽子手,一手拎起桑柔反绑双臂的麻绳,像拎鸡一般,将她拎下断头台,在围观人群的头顶两个起落,眨眼间跳到了竹竿蒙面人驾的马车上。

马车立刻掉头,飞逃而去。

人们醒过神来,惊诧的看向胡一图,才愕然发现,胡一图背后的面具黑衣人已经消失了,如同凭空消失的鬼魅。

冷景易铁青着脸,冷冷看一眼呆若木鸡的胡一图,便回了官轿。

“抬到东面,叫小姐立刻回家!”他沉声吩咐轿外侍立的巴师爷。

“是。”

——

冷兔和项宝贝也赶到了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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