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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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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朗与她的谈话。
  霆禹真可怜。
  至今她仍能清楚地回忆起,魏元朗说这句话时,脸上那奇特难解的表情。
  「他可怜?」沈静喃喃自问,片刻,像是否决自己根本不该有这种想法似的,蹙眉摇头。「怎么可能?」
  他现在功成名就了,要什么有什么,财富、名声、地位、女人,所有男人最想要的、最渴望得到的,都簇拥在他身边。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哪里可怜了?
  因为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需要他补偿,她现在过得很好,若是他能够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不再扰乱她如古井不波的心,她会更感谢他。
  就因为你看开了,所以他更难看开。
  难道他真的希望她还是从前那个一心一意只求他爱怜的女孩吗?如果她这几年过得很悲惨,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他是不是会比较开心?
  他有失眠的困扰,甚至严重到必须看心理医生。
  「我管他失不失眠。」她懊恼地自言自语。只要他别惹得她也跟着失眠就好。
  问题是,这些天,她确实有些睡不安稳,今晨至安亲班时,连安安也发现她眼下有黑影,担忧她精神不济。
  都怪魏元朗,若不是他多嘴说了些无聊话,她不会如此不安。
  沈静蹙眉,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稳稳地滑上中山北路时,她忽然瞥见街角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心跳一停。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那人似乎是。。。。。。孟霆禹?
  她不知不觉松了油门,缓下车速,眼角余光追逐着那修长的身影。他穿着西装,领带微松,手上提着公文包,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
  他刚跟客户谈完公事吗?
  她注视着他,眼看一辆辆鲜黄色的计程车经过他身边时,都慢下来期待他光顾生意,但他却看也不看,自顾自地走着。
  不会吧?他不坐车,难道打算这样一路走回饭店吗?而且他前进的路线,也跟回饭店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在干么?这么晚了,为何一个人在街头晃?
  他停下来了,停在一株行道树下,她心一动,也跟着将车停在对街路边,透过车窗,远远地望他。
  他仰起头,似是专注研究着树上的枝叶。
  那株行道树,有些眼熟,似乎是前阵子,她一个人到台北光点看电影时,曾经驻足仔细欣赏的一棵树。
  那时,她是在看阳光筛落树叶时,形成的那无数道美丽而奇诡的光影。
  他呢?在看什么?月光吗?
  思及此,沈静跟着扬眸,这才发现今夜的月很圆,月光清润如水。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
  她怔怔地想起席慕蓉的诗,怔怔地凝睇着树下那个驻足沈思的男人。
  他的身影,看起来好孤独,好寂寥。
  一个不快乐的男人。
  瞧他那么站着,彷佛要站到地老天荒,彷佛也会站成一株静默无语的行道树。
  蓦地,她胸口揪疼,宛如遭人扯住了系在她心头的那根细弦,一阵阵地拉扯。
  霆禹,不快乐。
  她默默寻思。
  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他真的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吗?真的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沈静幽幽叹息。
  她很明白失眠是怎样痛苦的滋味,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也必须靠安眠药才能入睡,那时候,她很害怕入夜,怕自己必须在一片黑海里载浮载沈。
  睡不着,对需要睡眠养神的人会是多么恐怖的折磨,她很清楚。
  他也和当时的她一样吗?她侧趴在方向盘上,恍惚地望着他。
  他似是看够了树,痴痴地继续往前走,但那漂浮的步履,明显透露出走路的人魂不守舍。
  啊!他竟然撞到手了。
  她猛然坐正身子,瞪着他直觉地丢下公文包,抚弄自己发疼的手臂。
  那笨蛋!他忘了自己臂上有伤吗?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一点?亏他从前老骂她迷糊,自己才迷糊呢!
  她瞪视他,浑然不觉自己那两道弯弯的秀眉,正纠结着无可掩饰的心疼与不舍。
  她怅惘地目送他重新提起公文包,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界。
  她别过眸,不明白掐住她喉咙的那股酸涩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她用力踩油门,风驰电掣地驾着车,往回家的方向疾奔。
  回到家,她旋亮一盏落地灯,然后站在客厅里,发呆。
  等她醒悟过来自己的心跳有多狂野,脸颊有多滚热,墙上的时针已指向子夜一点。
  她竟然,出神如许之久。
  沈静自嘲,懊恼地推开客厅的落地窗,来到阳台,户外夜色清朗,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她悠悠地垂落眸,目光触及路灯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时,心脏惊吓地一跃,双腿几乎虚软。
  她紧紧攀住围栏,不敢相信地瞪着那道人影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韵,又乱了,像五线谱上管不住的豆芽菜,四处奔腾跳跃。
  他忽然抬起头。
  她一震,慌忙往后退。
  他怎么又来了?深更半夜的,难道他还以为她会为他开门吗?或者,他其实并不期待与她相见,只是默默等待。
  拜托!快走吧。
  她挥挥手,徒劳地想将他赶开,将那道偷偷摸摸潜进她心里的影子驱逐出境。
  快离开吧!别再来扰乱她了,她只想静静地,一个人生活。
  别再来了。
  她无言地靠着落地窗,无言地仰眸看天空那一轮圆圆满满的明月。
  月圆的晚上/一切的错误都应该/被原谅 包括/重提与追悔/包括 写诗与流泪。
  可是,她不想重提了,也不觉得需要追悔,她没有写诗的才情,更早已流干了眼泪。
  把所有的字句/都托付给/一个恍惚的名字。
  霆禹。。。。。。
  把已经全然消失的时光/都拿出来细细丈量/反复排列 成行。
  还可以再丈量吗?就算重新排列组合,又如何呢?失去的东西,再也追不回。
  一切都只因为/那会染 会洗 会润饰的/如水的月光。
  「都是因为月光吗?」
  沈静喃喃自语,恍惚地出神了片刻后,忽地下定决心,抓起钥匙,冲出家门。

  唉,他究竟为什么又来到她家楼下徘徊呢?
  她不是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吗?她,已经不爱他了。
  孟霆禹黯然,背靠着路灯,仰望天上圆月,思绪悠悠忽忽地回到前一个周末。
  那个因为没照顾好一个孩子,被她指着鼻子痛骂的周末,那个他受了伤,她却毫不紧张的周末。
  从前,只要他稍有闪失,感冒了、咳嗽了,甚至只是不小心让热水给烫到,她都会一阵大惊小怪,教他又好气又好笑。
  但现在,他已经捉不着她的视线了,甚至连受了伤,她都坚持先送那些安亲班的孩子回家,才陪他去医院。
  他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占第一位了。
  孟霆禹闭了闭眸,感觉胸膛慢慢在缩紧,成一个又深又暗的黑洞。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不是早就说得很清楚了吗?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她了。
  只是,他总还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
  细碎的跫音卷成一波波安静的浪,拍打着孟霆禹耳畔,他睁开眼,映入眼瞳的一幕,令他悚然大惊。
  一道淡淡的、却又明晰到足够刷亮他视界的倩影,踏着月色而来。
  白色的裙袂,在如水的月光里,优雅地荡漾。
  他不能呼吸。「你怎么。。。。。。为什么会来?」
  她不该出现的,夜深了,她又表白了不想见到他,为何会主动前来,拨弄他心弦?
  她盈盈落定他面前,微笑朦胧。「我有个好借口。」
  「借口?什么借口?」他不解。
  「月光。」
  「月光?」他更糊涂了。
  她却没再多加解释,低声问:「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吗?」
  「啊。」他愣了下。「已经结痂了,就快好了。」
  她点点头,凝视他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终究只化为客气的一句。「你要上来吗?」
  「上来?」他蓦地一震。「你是说。。。。。。去你家吗?」
  「嗯。」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怎么可能?她不但下来了,还邀请他进屋?
  「你不来吗?」她再问。
  他仍是说不出话,喉头掐住。
  「你在这边当柱子,不就是想见到我吗?」她扬了扬眉,明眸里闪动的光芒仿佛是调侃。「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不想要我听你说吗?」
  他当然要。他傻傻地颔首。「我真的可以上楼吗?」
  樱唇一抿,噙着几分俏皮。「你先答应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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