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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钟支着脑袋还在看她。他已经看了很久了,却还是不舍得睡着。这样的夜晚,就仿佛刚刚经历了暴风骤雨的海上,又重新露出了皎洁的月那般迷人。空气中仍然弥漫着风暴潮湿的味道,却又由那潮湿中透出了温柔的暖意。
他不舍得睡。就象一个痴迷的人等待着昙花刹那间的盛开,生怕不经意的合眼就会错过。
轻轻抚过她裸露在被外的皮肤,他不禁深深的沉醉于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之中。
他默默的想:她的喜欢,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从雷洛口中得知她喝醉了会说出“叔嫂有别”这样的话,他并不感到意外。而这清醒的认知却只是加速了他的沦陷而已。守在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变成了那个痴迷的花匠,耐心的,耐心的等待着花儿的开放。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美妙: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绽放所有的美丽,一点一点的褪去青涩的外壳,露出深藏的甜美——只为他。
只为了他。
雷钟轻轻的笑了。他握住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唇,轻轻吻着。熟睡中的安心动了动,却更紧密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雷钟闭上眼,轻轻的把头靠过去。他原本只想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晚安吻,却在触到了她的柔软之后改变了主意。就那么紧拥着她,睡着了。
第三十章
从公司的侧门出来,安心一眼就看见了花坛边低着头溜溜达达的纳兰。她的满头卷发在风里飘着,看上去有点凌乱。也许是平时看惯了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猛然看到她眉宇之间笼罩着几分不经意的消沉,让安心突然间觉得她似乎长大了好几岁。
她不禁微微的有些发愣。
纳兰却已经看见了她,仰起脸,唇边挑起一个恬淡的笑容来。一边伸出手朝她晃了两晃,笑微微的问她:“发什么愣呢?是不是我突然变漂亮了?认不出来了?”
安心不禁一笑,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是说你已经开始实习了,再没有时间来跟我鬼混了吗?”
纳兰抬起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天色,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我跟着领导来市区办点事,公事办完了她要去看亲戚,就顺便放了我的假。你现在走,不要紧吗?”
安心摇头:“领导们都开会去了,办公室里留守的是个老好人,他批准我先走。”
“我看安哲的意思,大概是要你留在这里工作的,”纳兰提醒她:“你自己要注意,跟领导啦,同事啦,都要搞好关系……”
安心嗤笑了一声:“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你想得倒长远。”
纳兰似乎无心和她深入讨论这个话题,紧了紧风衣的领子转头问她:“逛逛街?然后找个地方米西米西?跟你家大蜜请假了吗?”
安心有点不好意思,却也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说过了。”
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安心问她:“铁延是跟你在一起实习吗?”
纳兰却摇了摇头:“我们俩半个月没见了。”她的表情显得很平静,眼里却多多少少有些空茫。宛如一个孩子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又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安心不擅长安慰人,沉默了半晌,才安慰她说:“也许,他也需要时间考虑吧?”
纳兰勉强一笑,“也许是吧。”停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也想开了,真要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回学校看看,这个时候,几乎天天都上演这种戏码呢,一点不新鲜。再说了,不就是失恋嘛?地球上的人几乎都失过恋——有什么呀?”
安心白了她一眼:“不是还没到那程度吗?”
纳兰的笑容里却透出几分萧索来,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觉得,分不分,已经不是最伤人的事了。最伤人的就是他的犹豫。利益可以权衡,爱,不行。至少我的爱情不行。”她的眼里透着一贯的倔强,在转眼看到安心眼里的担心时却又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别那样看我。我是谁啊?我可是张纳兰呀。放心吧,我看得开,地球上有一半都是异性呢!我下次一定挑个更好的——要比你家大蜜还帅的。怎么样?”
她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安心愈加的不安,可是她刚说了一句:“铁延考虑考虑也是正常的啊,他可是家里的独子,也不能指望他娶了媳妇就……”就被纳兰摇着手打断了:“安心你别说了,你是最不适合安慰人的。多说无益,还是陪我喝酒去吧。”
“还喝?”安心大惊。上次醉酒的后遗症,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哆嗦。倘若……
“这么不仗义?”纳兰柳眉倒竖立。
安心立刻败下阵来:“不就是喝酒吗?!谁怕谁?走!”
毫无悬念的,纳兰又醉了。
不过不同的是,安心很清醒。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给铁延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过来领人。
铁延赶过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正坐在饭店外面的木椅上看雨。
这应该是春天的最后一场雨吧。细密的雨从乌沉沉的夜空中丝丝飘落,润物无声。空气中虽然还带着些许凉意,却已经有种暖融融的气息弥漫其中。桃花早已调谢,广场上的郁金香开得正盛。在夜色中,暗香阵阵浮动。
铁延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歪倒在安心身上的纳兰。她喝醉了酒的时候,总是安静得象个孩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张牙舞爪,伶牙俐齿。这样想的时候,就有一种很柔和的东西从他的心头缓缓流淌了过去。
他看着纳兰,安心则一直看他。他虽然察觉到了,却没有抬头去看。因为纳兰的关系,几年下来,他和安心相处的也算是熟人了。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不了解安心的,她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上心。但是铁延却觉得她的眼睛很厉害。那样的一双眼睛,就好象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总是让他没来由的就有些隐隐的畏惧。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安心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淡淡的说:“太晚了。只好找你来帮忙。”
铁延忍不住叹了口气,“安心你一定要这样说吗?”
安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逼得他不得不跟她对视。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额发,一缕一缕的粘在他的额头上,衬的那双含着责备的眼睛格外的亮。安心却只是笑了笑:“若是在以前,我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让你来接人,现在……我就什么都拿不准了。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觉得你……”
“安心!”铁延不满的打断了她的话,话里试探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安心带着一点点似笑非笑的神气,很认真的和他继续对视:“铁延,我对你的看法,取决于你将要做的事——这你知道。”
铁延避开了她的视线,伸手从长椅上扶起了纳兰。纳兰的嘴里嘟嘟哝哝,忽然喊了一声:“铁延……”
铁延以为她醒了,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呼吸间全是酒气。那一声喊原来只是醉话。心里不禁一痛。纳兰曾经念叨过的几句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飘过心头: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她默默地远了,远了……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
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却没有人。探头往里看,书房的灯也亮着。
安心换了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人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雷钟的声音懒洋洋的说:“回来了?”
安心不禁一笑。
雷钟正在电脑上不知在忙些什么,听见她进来,头也不抬的问:“疯够了?这会儿才想着要回来?”
安心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懒懒的将下巴支在了他的肩膀上。
雷钟侧过头,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立刻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满身的酒气,你居然又溜出去喝酒?”一边说一边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喝了多少?”
安心摇摇头:“这都是纳兰身上的酒味。”
“纳兰?”雷钟又皱了皱眉:“就是你喊打劫,她在旁边摇旗呐喊的那一个?”
安心翻了他一眼,雷钟又说:“不会是借酒浇愁吧?她看上去不象是那种人啊?”
安心靠在他的怀里,微微一叹:“她男朋友的父母要回沈阳,她自己的父母在武汉。你说,她能不愁吗?”
雷钟想了想,低头问她:“她男朋友是怎么想的?”
安心摇了摇头。只觉得雷钟这样抱着自己,好象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宠爱的小孩子,一时间满心都是莫名的暖意。
雷钟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