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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卉瞧着我:“我怎么假装没事?我构造的事件,如果我退出了,那它将要朝何处发展?”
“朝……”我的确想不出答语。
“即便有的是办法,但没有的是时间!十三阿哥已被关在宗人府两个多月了,皇上能等,四阿哥能等,八阿哥能等,别人都能等,可你呢?你能等么?”卉卉的问句里却有十二分的肯定。
“我……”
“你不能!你不是就要去面见皇上替十三阿哥顶罪了么?”
我一怔:“你怎会知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但连四阿哥我都没透露半点啊!
卉卉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么……”卉卉看了看发愣的我,“傻若若,我要是还不出来面见皇上,你难道让我亲眼看着你去顶罪,亲眼看着你跳进我埋的陷阱,亲眼看着你救出十三阿哥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听着卉卉叫我的名字,我心都碎了,我近似低吼地道:“可你呢,你这又算什么!”
卉卉扶上我已有些颤抖的双肩:“这件事必须由我、也只能由我来结束。若是你去跟皇上领罪,皇上不但不会放了十三阿哥,反而会质疑你的动机。别说皇上断然不会相信你的话,即便信了,他也会认为那是你跟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早就串通好了的。那样一来,无论救不救得出十三阿哥,你都必死无疑。”
我刚要说话,卉卉“嘘”了一声:“我知道,我编造的那些所谓爱恨情仇的理由也并没好到哪去。但对于我所处的位置,它毕竟是合理的。加上皇上已为这件事烦扰多日,心里也着实累了,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能够借着某个台阶将此事作罢。正因为我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所以我才能投其所好地编个无关紧要而又正是此刻他亟需的理由出来送给他,让人们就当这一切是场闹剧地让它过去。这样一来,十三阿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四阿哥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而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用看着若若你去送死了。”
“可是!可是现在是你在送死!”这次换我激动地抓住卉卉的双肩,“你为什么不来给我送个信儿,为什么不叫我知道半点消息,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就算你被八阿哥打动,不去告发他的罪行,那你有必要就把全部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来么!”
卉卉轻轻摇摇头,浅笑不语。
我急了,摇晃着卉卉的肩膀:“你怎么就不来找我呢!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起逃啊,我们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啊!”
卉卉伸出一只手,覆在我抓着她肩膀的手上,语声轻柔却好不马虎:“呵,你认为我们走得掉、逃得掉么?即便是能,你肯么?你肯置十三阿哥的生死于不顾、置四阿哥的安危于脑后么?”
“我……”我迟疑了,“我不能……可是!可是你……”
卉卉没有听我可是下去,直接打断我的话,道:“我问你,如果必须以一个人的死来平息这场风波,十三阿哥和我,你选择谁?”
“……”这次我真的卡住了。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卉卉和十三阿哥之间做这样一个关乎生死的抉择。今天我才知道了,这是我有生以来遭遇的最难的选择题。是什么力量这么可怕,竟让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的卉卉却犹豫着不能说出答案。
其实想想,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穿越大清、进宫选秀、娘娘疼惜、皇子错爱,发生了这许多的许多,在生死面前也不过是浮华一场。而对于我来说,唯一真实的,就应该是此刻与我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着浊气却仍能牵着手倾吐心声的人儿。除了卉卉,这里的一切与我无关。我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我质问自己,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比卉卉更重要么?!
这一刻,我责备着自己内心的迟疑。可是就是有那么一股力量,让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十三阿哥的身影和我们沉醉夕阳下,策马草原边的种种过往。原本,十三阿哥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说和电视剧里的一个角色罢了,可从几时起,他竟不在我的耳目里,不在我的记忆里,而在我的生命里。不管周遭的一切再纸醉金迷、再奢华虚无,对于我来说,十三阿哥却与卉卉同样真实。
面对面如此接近地站着,却不能发自内心地对卉卉说句“别人我不管,我只要你”的话,我突然觉得好对不起她。看着卉卉写着“不用回答,我明白”的眼睛,我哭了。
卉卉抚了抚我耳鬓一缕凌乱的碎发,嘴角带笑,露出我曾说过无数次我喜欢的大酒窝,语气中尽是理解和包容:“我们的若若长大了,也懂得爱了。”
我于是哭出声:“不!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我们穿越大清的结局就是这样的?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渐渐融入,再到对这段奇幻经历的遐想和憧憬,可我从未想过在这里我们还要经历死亡!”
“呵,”卉卉抬起手来擦拭我如雨下落的泪,“傻若若,是人就总有一天要面对‘死亡’二字,即便是穿越回了大清,也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
“什么生老病死!可是你都还没有经历老、经历病,你说我懂得爱了,你自己却还没经历过爱,怎么就要经历死了呢!”我实在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他一个三百年前的皇上凭什么就赐死卉卉!就算我们最后真的在大清生活了一世,然后在这里死去,好,那也算是完整的一生了。想开了,人不过是百十来岁的寿命,管它是唐宋元明清还是二十一世纪,在哪活着还不一样。可是作为来到人世走一遭的一个生灵,卉卉还有那么那么长的人生没有走完,就要在最美好的年纪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甘心!
卉卉继续替我擦着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完的泪,道:“谁说我没经历过爱就要死了的?如果说在大清的短短几年就构成了我此生生命的全部的话,那么,我没有遗憾。”
我睁大眼睛,视线迷蒙地看向卉卉。没有遗憾……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过去的几年中,卉卉已在大清皇宫遇见她所谓“前世今生”的爱人?
跟卉卉分开几年,我竟连她的半点情况都不知晓了。让卉卉爱到可以在死亡面前说没有遗憾的这个人会是谁呢……应该不是我身边的人了,因为连我都跟卉卉没有任何往来,别人恐怕连卉卉是谁都不认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早就警告我不让我再去见卉卉,他们更是将卉卉视为危险引线而避之不及,他们也不会让自己这一圈子的人跟卉卉接触的。
那么就是跟卉卉朝夕相处的人了?八阿哥对卉卉的一往情深连我也看得出,可是卉卉三番五次的拒绝已表明她的态度。但是有一种可能,卉卉在八阿哥府上呆久了,真的为八阿哥的性情所动,表面上的拒绝,是因为长久以来的计划和周遭形势的复杂,实则卉卉内心却欺骗不了自己的感情。不然谁肯将筹谋了这么久的大计就如此这般连同自己的生命一块毁掉呢?!卉卉自己刚才不是也说,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人的感情。她若不是对八阿哥有情,又怎会到最后一刻终究不忍告发,而替八阿哥揽下全部罪责呢?
另外一种可能,卉卉拒绝八阿哥是因为卉卉的心另有所属。那么,八爷党那边……细致柔情风月优雅的九阿哥?威武粗狂直来直去的十阿哥?朝气洒脱聪颖执着的十四阿哥?抑或是另有其人?
正当我将几位阿哥在头脑中过电影似的一一揣度之时,我瞧见卉卉的眼神飘向旁边的桌角。顺着她的眼神,我也瞧过去。我这才赫然发现,残旧的桌子上端端正正摆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皇上赐死的毒酒!
卉卉无声地走过去,我当下完全没了呼吸。看着卉卉的手指慢慢触碰上那酒壶的瓷盖,我从指尖开始,整个身体瞬间冰冷。那壶盖与壶身的摩擦间发出的嘶嘶声让人抓心挠肝,仿佛在就要掉入漆黑无望的深渊时,一边想要拼命地抓住最后一棵脆弱的稻草,一边却想要快些焚身而化以结束痛苦的挣扎。
我眼前一道眩晕,但卉卉抚上桌角的衣袖让我逼着自己重新清醒。我踉跄着早已不会动弹的脚步,冲到桌边,一把按住卉卉的手。
我死死地盯着卉卉的眼睛,泪流满面。
卉卉也终于不能如她所愿地假装平静微笑而去。她上来抱住我,用软绸般的头发摩挲着我满是泪水的脸颊。
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不要哭,她想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想要我看着她的酒窝留给我一个最甜美的笑容,她想让我答应她在她离去之后不许为她悲伤,她想叮嘱我以后想到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