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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微顿,“她是个好姑娘。”
隐二七
好姑娘。听了这个答案,樊隐岳哑然失笑。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女人低低吟唱罢,道,“关郎曾说,你要学着湘君一般,为我这个只属于你的湘夫人搭建那样一座新房。你曾说,只有那样的新房,才配得上你的新娘。你为她……为你那个好姑娘搭建了么?”
楚隐岳手指捏住了恰巧垂在手边的一根枝叶,其上的棘刺透破肌肤,血丝滴落,打破了地面草叶上的露珠,交融晕化……这来自皮肉上的痛,反让她冷静了。
“九儿,别无理取闹。你忘了么,我和你已经作过别了……”
“可是,可是,你是九儿的关郎啊,那时的九儿可以凭着理智面对你的婚娶,给予祝福。那个九儿,不是奔袭了三日到此的九儿!不是当下站在你面前的九儿!现在的九儿,只想夺回关郎!”
男人低喟,道:“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已是我要照顾呵护一生的人。覆水难收,九儿当放手了。”
“你爱她么?”
男人一怔。
“你爱她么?”
男人凤眸微闪,“九儿……”
“告诉我,你爱她么?”女人绝色容颜上,写着唯求一解的固拗,“你只须告诉我,你爱不爱她!”
“你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我的关郎,我不该知道么?”
“你已为人妇,实在不该再说这样的话。”
“你……你明明晓得,明明晓得他已经死了,他半年已经不在了!我告诉了你,告诉了你呀……”
运用最上乘的轻功“爬云决”,她无声退去。
她要感谢这个女人。
几乎,她就要沉溺于这段强索来的“情爱”中;几乎,她忘了这段结缡的初衷。
这个女人的到来,宛若醍醐灌顶。
桃花潭边,对着潭水中关峙天人般的形影,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总是要得到的,哪怕……只有一回。
是呢,她要的,从来不是天长地久。打伊始,她亦不曾想过和他男耕女织的厮守一生。所有的示爱语,所谓的表白辞,无非是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编织出来的甜言蜜语。
她已然得到了。她已然得到了关峙的一夜。这一夜,他喊着的,是她的名儿;吻着的,是她的唇;极尽柔情万般怜爱对待的,是她的人。
功成,便该身退,她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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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村中的矮舍,飞过沾露的树梢,在村子出口处,她驻下身形。
非为心存不舍,亦无意回头一望,而是前方路上有几人一字排开,立于最前面的,是须发皆白、宽袍飘荡的圣先生。
“要走了么?”圣先生浩邃双目半阖半开,似是将醒未醒,问。
“圣先生要拦隐岳?”
圣先生掀眉一笑,“这村子是大家的村子,每人都有来去的自由,我为何要拦?”
“先生不拦,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被你的几位师父强硬拖着,身不由己。”
梁上君哈哈干笑一声,道:“是啊,好徒儿,咱们昨夜太高兴,缠着圣先生喝了一夜的酒,刚想闭目养养神的当儿,被外来的人给吵醒了,又看见好徒儿要走,便七手八脚地赶到这头来送行,圣先生也的确算身不由己了。”
适才情境,皆入了这帮观众的眼。想必,此时诸人心中皆汹涌着一份同情。
她跪地,依次四个叩首,“四位师父,隐岳在此拜别。”
“想好了,当真要走?”冯冠武眼圈、鼻头都泛了红,可怜兮兮问。
“是。”
“你若是怕被那个狐媚子抢走夫君,大可不必。你如今已是关峙明媒正娶有名有实的老婆,以关峙的品性,她夺不了你的位置!再者说了,师父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咱们绝不会让宝贝徒儿给人欺负了去!”乔三娘一手掐腰,一手拍着胸脯,道。
“徒儿不是怕她抢了什么过去。而是……”事到如今,再无遮瞒必要。“徒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关峙白头到老。”
“啊?”四位师父面面相觑,形状颇傻颇呆。
“徒儿本想把它送到小北的面馆里去,既然在此碰见了圣先生和几位师父,便请几位转交,并做个见证。”她打袖囊里,取出一月白绢帕,抖展开,上已赫然成书。
“离缘书?”四位师父齐声惊呼,表情更傻。
她不再凝望于他们,面转圣先生,“请您转交给他,可好?”
圣先生不否不肯,问:“你可想好了?”
她双手捧绢,点头。
“世事变如白云苍狗,一时或为一世。你自问,你当真可以和他从此再无干系?”
她垂首,“种种的种种,隐岳将全部承受。”
“好。”圣先生接过绢帕,“我不止会将此物交给关峙,还会设法要他在绢上落下款章,真正了结了你们的牵联。你须记得,从你踏出这村子之时起,你和关峙再无瓜葛。”
“谢圣先生。”她向这位三载多来并不经常照面甚至存有一份莫名抗拒的圣者,亦落地一拜。
“既然定了要走,脚步务须快些,迟了,只怕更多情债难偿,更多宿缘难断。”圣先生长喟着,闲庭迈步。上一刻身形还在诸人眼前,下一刻背影已远。
樊隐岳再度向他敛衽为礼。
梁、冯、乔、邓四个人,送她行出几十里。在距双叶镇百里的一座还算热闹的城镇街头,各将所备之物交予到爱徒手中后,师徒方算正式辞别。
樊隐岳当然晓得,四位师父塞给自己的送别礼,不止行囊中的物什,还有一堆待理的麻烦。那四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会选在闹市将盘缠衣物药食一一交予给她,不正是为了吸引些宵小的注意给为她行程添些“欢乐”么?
权当牛刀小试,也好。而行程既启,全无止时,长途漫漫路修远,她上路了。
隐二八
两个月后。
“小樊,小樊,快出来,来活儿了!”
一大清早,薄薄的门板被人拍得山响,伴之媲美破锣嗓子的高呼阔叫,纵算这大杂院里当真还有人恋着周公不醒,也全让他把周老爷子给惊到三山五岳之外去了。
“小昌子,你一大早的抽什么风,把老少爷们儿的好觉给扰了,是想吃咱的老拳么?”南边房门大开,有一悍壮汉子亮着膀子晃出门外,粗声来问。
“嘿嘿。”始作俑者奉以傻笑,“吴大爷,对不住了,咱也是一时太高兴,忘了大家伙儿还在歇觉,您睡,您睡。小昌子再惊了您,您只管剥我的皮!”
“嗤,你的皮好剥怎着。说,又给小樊揽了啥活计来?”
“好活儿,大好活儿,天大的好活儿呢,小樊……啊!”急转身待要放嗓开叫,却被已经站到身后的人给吓出半声惊叫,“小樊你……你干啥吓人?”
“揽了什么活?”后者问。
“揽了什么活儿……活儿?对,对!”小昌子咧开谄媚的笑,“天大的好活儿呢!南院大王府的,给钱麻利,出手大方,可是人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好活儿!”
小樊,亦即男装的樊隐岳,淡道:“那样的门第,应该有自己的戏班子,了不起也会有一两个常用的,怎么会找外面的野班子唱堂会?”
“这你就不解底了不是?咱们羲国和你们天历朝不同,达官贵人没有养戏班子的习性。尤其咱们这位南院大王,是沙漠上的雄鹰,草原上的悍狼,是个道道地地的大英雄,要说这戏,他老人家是一点也不爱,爱戏的是咱们南院大王的母亲,太妃是也。南院大王是位大孝子,你要是唱得太妃喜欢了,今后在延定城可就算打出一片天地来了……”
他这厢还口涎横飞,樊隐岳那厢已返身进屋,规置停当。
“……有了太妃这座靠山,你就算是名副其实的角儿了,但凡延定城吃这碗饭的,以后都要看你几分……咦,小樊,你拿着这东西,去哪里?”
“去唱戏不是么?”她挑眉,“还是,你所谓的大好活儿在你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已经不翼而飞了?”
“小樊你净说笑,哪儿能呢?小昌子我可是这延定城里顶顶有名的掮客……”
这主儿还在眉飞色舞之际,樊隐岳已径自开步。
唱戏,是她到达延定城后的营生之道。初始在一家戏院打杂,有一回替一个患了急症的小角儿上场,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