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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
“愚儿,相公来接你了!”
我庆幸,依然记得他。
其实,我在夜半时分变醒来了,我用了半个夜晚的时间,将自己以往的人生与现今的世界融合交汇。
坐在黑暗中,想着坠落崖下,被乱枝承接,痛得醒来,又痛得晕厥,时而处在火中,时而处在冰内,以为自己置身地狱,连死都成奢求,那时……
杨执出现。
他那是的目光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就我只是出于一个人的基本良知。但是,他抱我的动作却是那般的小心翼翼,即使我认为自己已经断臂残肢,也没有因此再为我增加一分疼痛。竟是在那时,竟是在我生死交关生不如死时,便感觉到了他包裹在刚彦下的温柔。
我会在好转以后向他主动靠拢,设法引他目光,应该就是那时种下了一粒牙籽罢?
在我脑中空白如素时,杨执是我心中惟一的记得。因那记得,我走近他。因那记得,我成了他的妻子。对杨执,也许依赖多于喜欢,也许喜欢得不够浓烈,但,足够深醇。
当脑中被过往的记忆填满,当东方凡心回来,我仍然确定,我爱杨执。
但是,东方凡心未死,名分上仍与另一个男人有所牵系。
我想让自己清清净净做杨执的妻子。
“愚儿,一别这么久,想相公了是不是?相公这就接你走,哈哈哈……”
那些宫廷高手大内侍卫在他掌中变得如此脆弱易折,仿佛成了他肆意发泄精力的器具,让他有了削瓜切菜般的利落。
我看着如此恣兴张扬的他,实在难忍一笑。但,他的伤应该是刚刚好了不久罢?可以如此消耗的么?
“娘不必担心,杨峙叔虽然来自江湖,但却不是逞英雄意气的草莽,他既然敢这样出场,想必是有了准备。”月儿道。
“可是这样出场,要如何收场呢?”我道。“与皇家为难,谁能得到好处?”
月儿莞尔,“娘,皇家最怕是什么?”
嗯?我困惑。皇家能怕什么?威威天家,至高无上,千万条性命福祉握于掌中,能怕什么?
皇家怕什么?
丑闻。
看古史传,哪一个不是粉墨涂染?所有的丑恶、污秽、肮脏,尽遮掩于皇家那层华丽苫布下。我这个跳崖而死的前良亲王妃记在皇家金册上的,也只有“疾病猝逝”四字。
月儿和杨执用以与皇家周旋的,便是这项大忌。
“如果当今皇帝不是持谦,我们的胜算便会大减,那便真的需要武力相向,把娘劫了远远逃走了事。可是,既然是持谦,我们又岂能不好好利用?”
月儿说完这话,谦儿已经到了。皇袍加身,英挺威武的少年郡王,替代了我心中那个稚气倔傲的儿子。我心头百味杂陈。
“阁下是想被乱箭射死么?”他向杨执厉叱。
“不会,皇上你。您的乱箭已经被在下给收了。”关峙从暗处走出。“惟今之计,找个僻静地方,大家面对面好好谈一谈罢。”
月儿娘的幸福生活(完)
面对面,好好谈一谈么?
不得不说,我这个女婿的愿望有点过于美好。
这么一群人聚集一处,如何“好好”谈一谈?
单是杨执要和我执手而坐的意愿,就激起了太上皇与谦儿的怒火,这一争一执,便是半个时辰。
两个睡在内室小床上的娃儿受这乱声所扰,呱呱大哭。月儿起身抱出她两个娃儿,将生儿交到我怀里。
关峙没有丝毫停顿,迎着他的妻儿,熟练万分地把娃儿接进怀内,一个清风明月般的男子,露出最世俗的微笑,俯首一吻。
“愚儿,他是……”而杨执,瞪着我怀里的小东西,张口结舌。
我浅笑,把生儿的小脸转向他,“是个男娃。”
“男娃?”
“叫生儿,‘新生’的‘生’,‘生命’的‘生’。”
“……生儿?”杨执呆呓。
“只是乳名,正名还是要交给他的爹爹来取。”
“他的爹爹……”许是想起了“他的爹爹”是谁,一张黝黑的脸绽放出最大号的傻笑。“我早想好了,早想好了!”
“……哦?”不知怎地,突然间我不敢太过指望。
“杨拗,就叫杨拗!”
“……”我就知道,这个相公不能指望。
“哈哈,老子是执,儿子是拗,执拗,执拗,天造地设的一对爷儿俩,哈哈哈!”
月儿打量着他,淡淡道:“娘,您第一次的眼光月儿不敢恭维,没想到,您第二次的眼光独到的这般独到。”
“……”我汗颜。
几乎,我忘了我们身处何地,几乎……
我抬眼,接到了一个男人的目光,我前夫,前良亲王,当今的太上皇,杨远洲。在我记得了所有事后,就不可能忽略这个男人。我生命里最好的时光,是在这个男人身边逝去的,那时的我,红颜如花,绿鬓如云,也曾有一腔单纯爱慕的情怀,憧憬着嫁给这个男人……
“这个孩子……不是月儿生的么?”柳远洲面色青冷,问。
“是我生的。”今日今时,所有的事,都该大白于阳光下。我说这些话时,心平气静,没有任何怨怼愤懑,当初对这个男人,多多少少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遇上了杨执,生下了这个儿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远洲。”我叫他。
他蓦地瞠眸。
我晓得,他吃惊。这个名字,自从我嫁进良亲王府,做了他的侧妃,便再没有这般叫过。我称他“王爷”。不是刻意,不是矫情,是真的没有意愿没有心情。我认了命,却没有认心,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情,注定了我要走上那条坠崖之路。
“棋盘山上,东方凡心一跃而下,从此,世上再没有良亲王侧妃,现在,我是杨执的妻子愚儿。在礼法上,或许终是不容于世,但我已不想回头。”
“你想起来了?”他向前一步。
杨执拉我,我没有退,只是将生儿送到他臂中,轻按了按他的手指。
“我想起来了。”我迎视着他。
“你想起来了,去仍然不想回头?”
“对。”
从我跳崖那时,便已经不想回头。我孤注一掷,是为了换来月儿的自由,尽管因此让我的女儿饱经磨难,但有今日母女两人莫大的自由,所历种种,俱已微不足道。
“我不想回头。我生平最好的时光,给了你。最美好的时光,确实杨执给我的。我爱杨执,我要和他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你是凡心么?你怎么可能凡心呢?东方凡心,京城第一才女,知礼法,博才学,你是她么?”他森然质问。
“……也许,我真的不是她,远州。”
他又是一震。
“远州,我相信你一定是爱过东方凡心的,可是,东方凡心自命清高,不屑与人共侍一夫,更不屑为人作妾,因你以权压人,她不得已委身于你,做了你的侧妃,她最期盼的却是你不来她房中的日子,因她不必违心装笑,屈意承欢。在如此的消磨中,你对她纵算仍有爱,也早已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多了罢?”而她对你,在最初的憧憬破灭后,便……不爱了。
“我爱你的多少,你从不晓得!而你呢,不爱我么?夫妻十几年,一点也没有?没有么?”他脸色灰败,厉道。
我压下一丝不忍,到此关口,必须将当时之话尽给挑明,“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夫妻之情是有的。但若说男女之爱,早已荡然无存。”
他掀唇,面透讥讽,“荡然无存么如此干净?如此绝情?”
“对,就是如此干净,就要如此绝情。试想,一个矢志绝不与人共侍一夫的女人,如果她仍爱你,却与人日夜分享一个男人,她要如何度过那十几年的岁月?如果她仍爱你,恐怕早就如很多人所愿,凋零枯萎,自戕而死。”
他逼视着我,冷笑,“天下只有你一个女人要与人分享男人么?若有可能我何尝不想只有你一人?那时情势你不是不晓得,为何到今日还耿耿于怀?愧于不能给你正室之位,竭力补偿你,纵容你,对你的千般宠爱,你却一样也不记得?”
“你误会了。”我轻轻摇首。“并非耿耿于怀。如果她不是体谅你身在其位的不得已,也不会甘心取消婚约,远走他乡。如果你没有逼她进门,也许她一生都会铭记自己曾以如何单纯的心境爱过一个人,是你扼杀了那份心境。”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又何必一定要以自己最不齿的持强凌弱手段娶你进门?〃
“可,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