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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峙与樊隐岳,皆是心思缜密考量周详的人,二人此行却出了一个最大的纰漏——梁上君不该以真面目行走泰定城。
他们皆在潜意识中认为羲国境内并无认识梁上君之人,不须多此一举。
但他们都忘了,即有人识得梁上君,又如何不能知会羲国人?
事故突发,恍若变生肘腋。
风动水起,彷似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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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前方,萧杀满身的楚远漠率人,押着乔三娘,以逸待劳。
“几位想救人,本王便把人送了。”楚远漠湛眸傲睨,双手负后,宽身立若长山,道。
关峙、樊隐岳皆停身不动,亦未回声。
梁上君在见得乔三娘累累伤痕的刹那,已是肝胆俱裂。
“不说话?也就是不在意了?本王是不是可以将人扔到崖下喂狼?”
“你敢!”梁上君咆吼。
无关人等楚远漠瞧也不瞧,湛眸两瞳锁准的,是樊隐岳抹了灰粉的颊面,“柳夕月,万乐公主,你在不在意呢?”
她秀眸浅眯,“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你很清楚答案。”
“樊某不清楚,请王爷明示。”
楚远漠脸色一戾,残暴速形于眸间,道:“你以为本王还有心思和你耍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嘴皮子么?把人扔下去!”
手下人得令,架起乔三娘抛落崖下。
两道身影疾电板掠去,各自拽住了三娘一只手臂,提气欲向上纵跃。
崖边羲军向三人投掷巨石。梁上君、樊隐岳一边带人躲避,一边以另只手在崖壁间寻找攀点,无暇回击。而留在崖上护卫二人的关峙,为楚远漠所拦,已然交手。
“大师父,你带三师父先走!”趁上方投石间隙,樊隐岳取出靴中匕首插进石壁中作为支撑,喊道。
“这……”
“带三师父向西走,那边有出山的路径!”
“……你小心!”梁上君重重颔首,托起乔三娘腰身,向西崖掠飞攀登。
一方巨石追他二人砸落。
樊隐岳纵身将巨石踢坠于谷中,自己却被反弹之力震得难以继续聚气上行。
“月儿!”关峙夺了楚远漠腰中剑,钉入石中,飞身捉住了心爱人儿的素手,紧紧交握。
她仰脸,本欲给爱人递一个安心笑靥,下一瞬丕然变色。
楚远漠居高临下,俯望着悬于石壁上的男女,眸心幽若暗狱,声音则如阎殿幽罗。“关峙,把手放开,本王不会杀你。本王数三声,一、二……”
“先生,放……”开我!放开未必死,而背对敌人门户大开的先生,楚远漠一击下,必定……“三!”“三”字落,掌亦落,落上关峙后心。
一口鲜血喷出口唇,几与同时,关峙借左手剑柄之力,将右手中的人儿甩上崖顶。
“……先生?”颊额沾着他鲜红血液的樊隐岳身子安稳着地,却眼睁睁望着先生坠落……不,不,不!她两手大张,向着那道仙人般的身影索去……“你这么想死!”一只手臂,铁箍般把她束住。
先生?!她瞪大眸儿,看见了先生送的一抹欣慰浅笑,然后……不见了?怎么……怎么能不见?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撇在这儿独自走了?怎么能……先生不要她了?不要她了?“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
“别喊了!你想让本王废了你的喉咙不成?”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她推打着腰间的束缚,嘶力叫着唤着,但那道身影不见就不见,决绝地置她于不顾,好狠的先生……“本王的话你听不见么?你再喊一字,本王……”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全部的气血气力,尽付于那一声声呼唤。先生怎么能不见,怎么能不见?娘也是这样……“娘!娘!娘!先生!先生!先生!”
娘,你不能带走先生!娘,把先生给月儿留下,娘……“先生——”
蚀十三
楚远漠睨着这个女人。
这个从都是秀雅清丽、宛若仙子的女人,在此刻,宛若陷进疯狂——散乱的发,疲嘶的喊,尖厉的叫,纵横的泪,脏污的脸……这个女人,是那个清清淡淡旁观一切,冷冷静静操纵一切的女人么?
“你再吵一个字,本王掐死你!”他扼上了她的喉,冷狠字符迫挤出唇间。
而樊隐岳瞳光涣散,面若死灰,嘴间一径厉叫着,仍是“先生”,彷佛这样叫着,坠下崖中的那个人就会重新出现。
他眉积残佞,指间收紧。
“先生,先生,先生……”呼喊趋衰,吐字艰难,但,仍不断绝。
“……你这么想亲眼见着他的死尸么?本王成全你!”他回身,吩咐手下,“带路,绕行到崖底!”他要彻底地把这个女人毁灭,将她所有的骄傲粉碎了踩在足下!
崖底?这两个字,撞进耳膜,樊隐岳瞳光透出一线光亮,暂止了呼叫,任他扯着,踉踉跄跄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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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
先生,你在哪里?在哪里?樊隐岳奋力挣开腕上束囿,在林木山石间疾行,一双红肿美眸急切搜寻,心中渴盼着上苍降临的一点奇迹。一点就好,只要先生活着,不管他是残了废了,只要先生活着!
楚远漠不紧不慢地步行在她三尺之外,荒野孤狼般的狮幽邃眼神将这只掌心猎物牢牢罩覆。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一回又一回的转身,一次又一次的投眸,一度又一度的希望与绝望的轮回……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一道坎坷绊到了她奔波的双足,膝头猝跪处,是尖厉石子,刺骨的痛,远不能达至麻痹的心脏。心中念着先生,眼中寻着先生,除了先生,此一刻,她五感俱废。
“找到了!”一兵士发现了一扎眼之物,以手中长枪挑起,大喊。
樊隐岳身如轻烟一抹,到了兵士眼前。
楚远漠双眸淬厉。
“在哪里?先生在哪里?”她两眼大睁,死死盯着那个高喊兵士。
“在……”兵士被她表情吓得一颤,脖子缩了缩,向后退了一步,左手指了指长枪上的物什。“这里。”
她眼光抹往那物,这是先生……的衣裳?
今日,先生外穿了一件粗布灰衣,这是那间衣裳上的一片?而这片,犹被血染红了半边。
眩晕袭,她咬牙撑住,两足掀动,向前寻去。先生既然衣裳在此,人必定正晕躺在哪一处,她不能停!
而后,她相继寻见了粗布衣裳的一片,又一片,仿若被什么利物扯碎般的,支离处处。她一路捡,一路走,她深信,路的尽头,必定有先生。
“啊——”
一声惊悚呼喊盈耳,她抬眼,欲确定那声喊与不与先生有关。
“是……是……是人骨!这是……被野兽啃过了的……是狼!泰定山谷下有狼群的!”
兵士的颤喊一清晰锐利的刺进了脑中,她似有好奇,似有不解,向那群面上有惊有警的兵士行去。
“兄弟们小心,看这样子狼刚吃完走了不久,大家要防着狼群再!”
她推开那些围拢一处的兵士,走进他们诧望的中心,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具破碎鲜涔的骨骸上,以及……周边四处散落的衣物碎片。
先生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棉布中衣,先生头上别着一根木质男簪,先生怀里揣着她的那根银钗,先生说,这件东西她不能戴在头上的时候,就要贴着他的心放着。她还因这句话,那夜与先生百般的缠绵恩爱……可是,这些物件,怎都散乱了出,有的还如此破碎不堪?是不是,先生摔下的时候,因为重伤,不及收拾规整?
一件一件,一样一样,她缓缓拾起,继而放目四眺:先生呢?
“樊姑娘……”楚河看得不忍,弯下腰去。“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什么?”她柳眉浅浅颦起,眸眨惑然。“你说什么?”
楚河压住同情喟叹,道:“樊姑娘,不管怎么样,先将人入土为安罢。”
“什么?”这个人怎恁般奇怪,净说些她听不懂想不明白的话?
“不管怎么样,既然人死了,相信王爷不会再为难他,在下会帮樊姑娘先把人葬了,其他的事……”
“你说什么?”她摇头,淡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从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烦劳让开,莫妨碍我找寻先生。”
“樊姑娘?”楚河一怔,指着地上骸骨。“他就是……他……”这显而易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