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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若尘面色稍和,双眼眯起,道:“鬼车、梼杌啊,很好,十分好!起来吧,你率本部阴兵,此战一切听济先生安排吧。”
赵奢领命。
潼关军中,狂风凛冽,虚天却是大汗淋漓,筋肉一根根坟起,蜿蜒如龙。他目光如电,乱发激扬,椎下鼓音如瀑而出,正在最高音处!
墨色软轿轿帘忽然掀开,玉童、孙果及诸将心中俱是一震之际,纪若尘已自轿中踏出,立足于这片令数十万人舍生忘死的大杀场!
一时间,诸将似有错觉,只觉风云俱寂,万籁无声,天地之间,惟他一人而已!
诸人所见所思,其实皆有不同。姬冰仙看到的是为得大道、甘舍一切的孤绝;孙果眼中,却只有一颗不移不动的道心;而玉童所见,却是轿中那苍白而凄美,令十世恶人也恨不起来的绝美容颜。
纪若尘缓缓解去束发丝带,任一头黑发披散而下,飘拨黑发发梢,时可见蓝焰星芒,一闪而逝。他再伸手向空虚抓,战矛修罗凭空现于掌心。
他踏前一步,顿时惊涛拍岸,乱石穿空,无边神识倒卷而回,杀气直指天际。但听空中哗啦啦一声霹雳,罡风大作,狂电如流,忽然豆大的雨珠飘泼而下!
修罗越过哥舒翰,指定虚天!
大杀场中刀剑交击呐喊纷乱,纪若尘的声音不疾不徐,压倒了所有的喧嚣:“诸将听令,随我破阵!”
纪若尘倒拖修罗,向前疾行数步,忽然一跃而起!这一跃如龙腾九天,横跨出数十丈,直接落入潼关大军前锋中央!修罗重一万零八百斤,这一落之势何止沉重如山?纪若尘落足处十丈方圆内地面龟裂,无声下沉尺许,竟形成了一个巨坑。坑中军卒,都是满面涌起血气,周身如没了骨头,软软倒下,如同一只只装满血肉的大皮囊一般。
落地之后,纪若尘单手横握修罗,再向前一推!前方百名军卒齐齐倒飞而起,于空中时即狂喷鲜血,周身骨骼尽碎!
一名清平教的长老见状大怒,自怀中取出一枚金环,一跃上天,大喝道:“小贼休要猖狂,且来试我混天金丝圈的厉害……”
万千人中,纪若尘独独看到了这枚金环。
他再次跃起,一步已到那清平长老身前,手起矛动,修罗已穿心而过。纪若尘擦身而过时,那清平长老战前骂辞还未说完。
纪若尘落足处,同样是一个十丈巨坑。他双手运矛,修罗向前直刺,然后向左右各震一记,于是面前便多了一条长三十丈,宽七八丈的血色大道!
纪若尘鬓发飞扬,斜拖万斤修罗,沿着这条新修就的血路,安然向哥舒翰中军行去。
如何寒敌之胆?
便是在百万军中,一步不疾,一步不徐,安步若素,以敌之血肉铺路,直取上将首级!
罡风挟血色狂雨,无休止的扑面打来。一路独行时,纪若尘忽然想起,那提巨斧忘情的尚秋水,冲阵豪情只怕不下于已。若此刻秋水也能在侧,随已前行,也是当浮一大白的快事。而姬冰仙以身设赌,两场决战时的狠绝,虽是烦人,细细想起,也不乏可赞可叹之处。
那些道德往事,此时回忆起来,恍若细雨如丝,散而不断。
纪若尘身后留下的尸堆中,忽然爬出一个装死的修士,他面目阴沉,双眼闪动狠色锁定纪若尘,右掌一摊现出把墨色小弓,左手五指拂动间搭上三枝深绿短箭,瞄准了纪若尘后心,弓满弦张,便要射出。
三枝短箭方离弦尺许,便忽然断成了十余截,掉落在地。那修士愕然之际,见手中墨弓也断成两段。不只是弓,他的手,小臂,上臂,甚至身体都在截截断落。修士这才知道害怕,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玉童哼了一声,一脚将那犹自惨叫不已的头颅踢得高高飞起,举目四顾,乱军丛中,又盯上了一个相貌英俊、看上去三十出头的修士,于是向他投去一个巧笑倩兮的秋波。周围万千持枪举刀的兵卒,在玉童眼中直若无物。
那修士猛见人若桃花的玉童,登时控制不住一道热流涌上心头,又酥又痒,偏偏意识清晰知道此刻身在修罗战场,万不能动绮丽心思。他强摄心神,手中拂尘啪的一甩,喝道:“何方妖女?吾乃青墟道济……”
他叫声未完,眼前粉影闪动,玉童已欺近不足一尺处,两人面对面立着,几乎鼻尖都要碰到了一起!玉童手臂已环上了他的脖颈,嫣然一笑,一口气便向他脸上吹了过去。这修士只觉满眼都是如玉容颜,鼻中全是暗香涌动,更可隔着薄薄春衫,体会着她极富弹力的肌肤,三魂六魄直欲脱体飞出。在这刹那辰光,道济脑中一晕,浑然忘却身在何方。他刚一迷糊,立时顶心如有一道冰线透顶而下,猛然间想起了这妩媚婀娜的玉童刚刚杀人分尸的手段。
道济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双目圆睁,便想从这夺人性命的美人怀抱中脱出。玉童柔媚之极地又是一笑,松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
道济终于觉察到面上头上一片麻木,其他知觉全部失去。他看不见,自己被玉童吹过一口气的头脸已变成土色,砂粒正如流水般淌下。
风吹过,细砂飞舞,道济一颗大好头颅,就此化砂飞散。
玉童刚娇笑数声,忽然一声闷哼,面色瞬间苍白,险些摔倒在地。她转过身来,见数十丈外另一名修士指上符箓尚未完全燃尽。这道玄冰符凌厉狠辣,又是偷袭,一下便伤了玉童。玉童背心处已泛起一层霜花,呼出的气也带着凛凛寒气,显然有些压不住寒气在内腑的蔓延。
她身形一闪,便向那道人扑去,十指频频点出,青丝飞舞环绕,织就一张网络,向道人当头罩下。只是她此刻行动已慢了三分,再无复鬼魅难测的身法,道人虽然避得险之又险,但毕竟还是躲过了。
玉童依是近身缠斗,但失去趋退如风的身法,侵入肺腑的寒气又不若寻常,竟一时消解不去,反要分神压制,因此十丈青丝哪还有原先的一半威力?那道人越斗越是从容,便有余暇欣赏玉童紧咬下唇的慎怒之态,往来趋退的翩然之姿,看着看着,目光便不离玉童种种曲线玲珑之处,待看到她胸前看似平常,实则波涛汹涌的跃动双丸时,道人心中更是一把熊熊烈火烧起!
道人清了清嗓子,拂尘啪的一声向玉童背臀处甩去,一边斗一边沉声道:“贫道如松,观姑娘本是块良材美质,若能洗心革面,从此向善,贫道便自作主张,保你一条出路如何?……”
扑的一声轻响,如松道人胸前突然冒出一截矛尖,旋又缩回,只在他胸前留下一个茶杯大小的空洞。
“这……这……”如松道人看着自己胸前创口,骇然欲绝,一时想不明白伤从何来。
孙果悄然在如松背后出现,铁矛一扫,砰的一声将如松道人扫得向一边飞开,向玉童淡淡道:“你若想多活一会,便专心些,不要再玩这种小花样。”
玉童青丝飞出,凌空点瞎如松双眼,又圈掉他双手双脚,却偏留他暂时不死,然后向孙果笑道:“我偏不!”
孙果不再理会玉童,铁矛飞舞,一招一式质朴无华,无论是身具大威力的修道之士,还是杀人盈野的大将,抑或只是初上战阵的小卒,他皆是认认真真、一矛一矛的挑杀,毫不马虎。
圆阵阵线收缩十丈,妖卒阵亡已近万人,然后后来补上的妖卒却是越战越勇,杀力不减反升。在济天下主持下,圆阵也不是一味防守,时时会有一队妖卒突然离阵而出,将潼关军杀得人仰马翻,再突然退回阵中。此时战场上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人人足下湿滑,稍不留意便会滑倒,然后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十数件各式兵器插入自己体内!
此时姬冰仙缓缓升上天空,然后织出无数符咒,配合冗长而繁复的咒语。随着她咒法进行,空中铅云不住聚集,最终化成一朵数十丈方圆,内中透着奇异蓝色的云团。自她升空至云团完成,足足花了半盏热茶功夫,道法威力,可见一斑。
济天下站在中军高台上,见业云已成,不由得大喜,高呼道:“姬仙子,西南!”
姬冰仙依言转向西南,双手前指,这朵业云即刻向西南飞出,同时降至离地十尺高下,云中蓝芒闪动,不住将成束的电束雷火落下。但凡沾着点边的兵士,无不立刻化作焦炭。大杀场上,虽尽是狂风骤雨,却也掩不住那浓浓的人肉焦味。
这片六道业云直飘至百丈,方才渐渐消散,也就在杀场上清出一条十丈宽、百丈长的大路。
姬冰仙下方,是按阵法坐得整整齐齐的八千妖卒,业云出后,这些妖卒气息灰败生机萎缩近半。
潼关军西南方向指挥刚调动人马,想要补上这段缺口,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