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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就要横剑划过咽喉,任天翔突然跪倒在地,干涸的眼眸中滚出两滴滚烫的泪水,他嘶声问道:“好!你要死我不拦你,但你先问问大家,你用生命换来的水,我们能不能喝得下去?”
“我喝不下去!”杜刚含泪怒视着任侠,厉声质问,“我要喝这水,就像是在喝兄弟的血!你若是我,能不能喝下去?”“我也喝不下去。”小薇哽咽道,“任大哥,这水我能肯去偷去抢去讨,也不要你拿命去换!”
任天翔挣扎着走向任侠,一字一顿道:“你拿生命换来的水,我会毫不珍惜地将它倒在这沙漠中,就倒在你的脚下。因为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比兄弟的性命还珍贵。”
任侠眼中泛起一层水雾,他无力地跪倒在地,痛苦地自责:“我没用,我真没用,不能救钜子于危难之中,还算什么墨士?”任天翔扶起任侠,淡淡笑道:“生死有命,何必强求。如果我命中注定难逃此劫,那也是冥冥中的天意,说明我并不是墨门等待了千年的钜子。”“你们要水救命,不一定要拿命来换啊。”萧倩玉突然笑道:“你们只要做一回强盗动手来抢,这里也没有多的人,世人不会知道。要不做一回狗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会善心大发赏你们一点水。”任天翔淡淡道:“我早说过,你留着你的水,我留着我的尊严,我们谁也别欠谁。”
萧倩玉眼中闪过一丝颓丧,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将一些空泛无用的信念,看得比感情、比生命,甚至比一切都重要?任重远是这样,萧傲是这样,现在就连你这个纨绔子,居然也这样?墨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令千年后的弟子,依然自觉地严守着他的信条?”
任天翔脸上泛起一丝骄傲的微笑:“你不会懂,不理解墨子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其实我对墨子也才刚刚有点肤浅的认识,但这已经足以让我看穿你所有别有用心的伎俩。你想用慢性死亡的威胁动摇墨者的信念,从精神上摧毁墨门信仰的根基,进而达到改变、收服、利用墨门的目的。你潜伏义安堂多年,无所不用其极,不仅害死了我爹爹,也害死了萧堂主。但是你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墨者还是墨者,即使是深爱着你的萧堂主,最终也迷途知返,用最惨烈的方式维护了他作为一名墨者的尊严。”说到这任天翔微微一顿,“你可以等到我们精疲力竭时,从肉体上消灭我们,但你永远也别想再精神上,战胜一个真正的墨者。”任天翔转身就走,不再回头。萧倩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因为她从这个她从瞧不起的纨绔脸上,看到了一种由内而外、发自灵魂深处的自尊和自傲,那种睥睨一切、看淡生死的豪情,以前她曾在任重远身上看到过,但是现在,她从任天翔身上,也隐约看到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光芒————那不仅是墨子思想的延续,也是人性中最高贵的精神在闪光。
墨者,精神上的贵族,宁死也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
戈壁大漠的黄昏寂静苍茫,西天的晚霞如血,东方却已昏暗无光。几个艰难跋涉者终于停下来,他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身体更是严重脱水,明知一旦停下来也许就再没有力量站起,却也只能屈服于大自然的规律——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再往前走。
五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沙漠中,除了微微的喘息跟死人已相差无几。萧倩玉驱使骆驼慢慢来到近前,一一打量着这些不可理喻的对手,现在不需要她动手,这几个仇人也活不过今夜……
但她心中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丝的无奈和失落。她开始相信萧傲是死于墨者的自律,而不是任何人的逼迫。
“如果你们有人开口求我,我会考虑给他清水。”萧倩玉打开水袋,故意将水,倒在众人面前,“我最后再问一次,有没有人想要活下去”在一阵静默之后,萧倩玉终于听到一个干哑微弱的声音:“萧姨,我、求、你。”是任天翔,因为干渴,他的声音就像沙石在土地上摩擦。萧倩玉嘴边泛起一丝胜利的微笑,如果墨门钜子都开口想自己央求,那个整个墨门拜服在光明神面前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太久远。为这个目标,圣教已经谋划多年,没想到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
“你求我什么?”萧倩玉骑着骆驼来到任天翔跟前,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眯眯地问,“声音太小我听不见。”任天翔勉励喘息道:“我求萧姨,我死以后,救救小薇。她不是墨家弟子,跟你也无冤无仇,希望萧姨心存一丝怜悯,救救这个可怜的丑丫头。”萧倩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愣了半晌,突然嘶声道:“我偏不救,既然你决心要死,那就带着遗憾去死吧!”任天翔还想乞求,小薇已吃力地爬到他面前,无泪哽咽道:“公子,你、你不肯为自己低头,却为了小薇向仇人哀求?”任天翔叹息道:“是我害了你,你跟这些江湖恩怨本没有半点关系,是我贪图你这不要工钱的傻丫鬟服侍,私心将你留在身边,没想到最终害你……”
“公子别说了!”小薇突然捂住了任天翔的嘴,“你不用内疚,因为我接近你本来就别有用心。不过现在我倒真的有几分喜欢你了,你虽然是个小无赖小混蛋,但却是个有良心有底线的混蛋,死到临头还在为别人考虑。还从来没人这样关心过我,我、我好开心……”任天翔哑然一笑:“横竖是死,能开开心心地死,也算不赖。”见二人在死亡面前,竟然相拥而笑,萧倩玉气得浑身发抖。她突然跳下骆驼,拔刀指向小微咽喉,对任天翔冷笑道:“如果她死在你前面,不知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任天翔一声轻叹:“天琪如此善良,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母亲?”说着他转望小薇,柔声问:“怕吗?”小薇摇摇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任天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对萧倩玉道:“萧姨,其实我很同情你。”“同情我?”萧倩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任天翔轻声道:“没错,我同情你。只有未曾感受过怜悯和温情的人,心中才没有怜悯和温情。你见不得别人幸福快乐,说明你从未有过幸福和快乐。”萧倩玉僵在当场,脸上阴晴不定。她想起了与萧傲相恋的日子,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那样的日子实在太短暂,为了圣教大业,她毅然离开了萧傲,成为了任重远女人。从此二人近在咫尺,却心隔天涯。她在没有幸福快乐过,心中只剩下为圣教献身的悲壮。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冷酷的寒光,嘶声道:“你说得不错,这辈子既然不能跟萧郎在一起,我也就见不得别人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你们两个必定有一个要先死,快说,谁先死?”任天翔与小薇相视而笑,对这问题已不屑于回答。萧倩玉已气急败坏地扬起了刀,正待挥刀劈下,突听极远的天边传来了隐隐的雷声,像潮水般绵延不绝,渐渐清晰可闻。
现在不是春雷,不该是打雷的季节,而且戈壁大漠水汽稀薄,更难在天空形成雷雨。萧倩玉有些奇怪地望向雷鸣的方向,就见那黄昏那朦胧的天宇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群跳跃地墨点,像潮水般汹涌而来。随风传来的除了奔雷版密集的马蹄,还有猎犬兴奋地狂吠。
那一群骑手渐行渐近,渐渐能看清他们的甲胄和服饰。萧倩玉认出那是范阳精锐骑兵的服饰,不禁失声道:“看来想杀你的人还不少,看在天琪的份儿上,我干脆就让他们代劳,免得将来天琪知道后,对我这个母亲心生怨恨。”说着她收起刀,翻身跨上骆驼退到一旁。不多时就见一百多名虎贲营将士纵马赶到,将所有人包围起来。领头的将领打量场中情形,见任天翔五人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显然是因干渴而虚脱。一旁却还有个披麻戴孝、精神饱满的女人骑在驼背上袖手旁观,这情形实在令他看不明白。
“谁是任天翔?”那将领高声喝问,目光却是望向一旁那个女人。他知道地上几个人已经只比死人多口气,要他们回答显然不太现实。就见那女人往地上一个人一指:“他就是!”那将领抬起头,做了个格杀勿论的手势,身旁副将低声问:“那个女人呢?”那将领木然道:“少将军有令,不留一个活口。”那将军泛起一丝淫笑:“既然如此,不如让兄弟先乐乐。奔波了好几天,兄弟们早憋坏了。”见主将没有反对,那副将向身旁几个早已跃跃欲试的心腹一挥手,几个人立刻纵马向萧倩玉包围过去。萧倩玉见状急忙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我跟任天翔不仅没任何关系,相反他还是我的大仇人。”几个骑手根本不理会萧倩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