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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後,陷於政乱隐忧之际,皇帝迟不发诏宣揭继位储君,以致太子储位空悬,於是,龙诞九子,九子中馀八皇子们,纷纷竞相而起,皆意欲逐鹿柬官执鼎策国。
风起云涌的波涛间,史家默默隐身幕後,备好一笼薰香,摊开簇新的卷册、备好笔墨,在烛火下,将那些素来隐於汪洋中的八条蛟龙一一摊开细看与端究,就不知,在滔滔的历史沧浪下,取代过往英雄豪杰的八皇子中,谁终将跃登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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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辟闾——白如积雪,利若秋霜。驳犀标首,玉琢中央。帝王所服,辟除凶殃。御左右,奈何玫福祥。
望著桌面上,妥放在青铜剑架上的辟闾宝剑,花绫雪羽的剑鞘,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律滔伸手取来,拔剑,剑身方脱鞘,清脆悦耳的磬音直绕耳鼓,剑身在阳光下流散闪烁的色霞,一如千百年前吴王挥剑时映射的虹彩。
坚刃锋利、斩铜如泥,是经过多少工匠千锤百炼,付出血与汗的成果。想当年,吴王曾在沙场上挥舞著它,也曾在月照姑苏时,在月下静静欣赏它与湖水交映的光景。而今,古吴不复在,吴王已杳,虽时移事易,但宝剑依旧见证著千百年来的岁月流转,最后,辗转落到他的手中。
律滔缓缓将视线自手中的辟闾移至眼前献剑给他的司礼大夫,剑眉微扬,反覆琢磨著司礼大夫睑上的那抹笑意。
这笑,有意思。
笑意中有把握,也有几分得意,而眼眸间,则掩藏著一份贪图的眸光,再往下看向他交握的十指,紧紧的,像是在粉饰善他的不安。
他想从这儿贪图些什麽呢?
律滔兴味十足地瞅著眼前的司礼大夫,有耐性地保持著沉默,等著看这名突然来到他的翼王府里,特意送来这份大礼的人!到底有什麽意图会暴露出来。
一味地等待著律滔品剑完毕的司礼大夫,在等了老半天後,却仍等不到律滔的一句赞美或是对剑锺爱的言词,忙不迭地想再让他知道这柄剑有多珍贵。
「此剑乃天下之利器也,击石不缺,刺石不挫。」
律滔笑了笑,伸手把剑还给他,「既然这柄宝剑如此稀世罕有,为什麽你自己不留著,反而要献给我?」
「因为……」司礼大夫别有用意地说著,两眼也直瞟著他暗示,「宝剑,还需赠英雄。」
律滔脸上的笑意仍旧淡淡,大抵明白了他来此地献剑的用意。
「此等名剑,若是在一般人手中,那便一文不值了,它必须待在有资格拥有它的人身边。」司礼大夫慢条斯理地收剑回鞘,并慎重地放至他的面前。
「喔?」他摆出一脸意外的模样。
「寻求此剑者不计其数,但这些人又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求之不得,另一种,则是不求而得。」司礼大夫摊著掌向他解释,并充满期待地看著他,「而王爷,则属後者。」
「这麽看得起我?」他倒不知他做人有这麽成功。
「当然,王爷可是继前太子卧桑之後统领东内之人,放眼全朝,只有你的品行和德仪足以服众,你当然有这资格。」
律滔懒得再和他拐弯,一手撑著下颔,笑咪咪地看著他。
「说吧,你想要什麽?」他就不信这个司礼大夫会无端端的把这等贵重的厚礼送给他。
司礼大夫笑搓著两掌,「小臣……不过是希望王爷帮个小忙,在圣上面前为小臣美言几句,将小臣拔擢一品或是两品。」
果然又是一个想藉名目往上爬的人。
律滔看了看那柄辟闾宝剑之後,飞快地思索半晌,而後笑意满面地将它拿过来。
「我会考虑的。」两厢都能得利,何乐而不为呢?
「那……」司礼大夫简直掩不住内、心的欣喜。「剑,小臣就留下了,日後,还望王爷鼎力相助。」
「哪里。」律滔朝房外的人轻轻弹指,「送客。」
司礼大夫才由门外的下人领走,隐身在律滔身後幕帐里的宫垂雪立刻走出来。
望著司礼大夫离去的背影,他的脸上充满嫌恶,「又一个想用贿赂而攀天的人。」
「这朝中,老早就找不到什麽廉洁人士了。」律滔早就见怪不怪了,反而还很习以为常。
宫垂雪百思不解地看著他,「其实你早就看穿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为什麽你还要答应他并收下礼?」
「在朝为官,留人三分情面总是好的。」律滔满意地轻抚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宝剑。「何况,不收白不收嘛。」
「虚伪。」宫垂雪扯扯嘴角。
「这叫做人。」他不以为然地订正。
「不跟你扯了。」宫垂雪将一本密摺自怀中拿出来,放在他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三内的最新情况。」
律滔搁下宝剑端详密摺的内容许久,不一会,他的眉心微微紧蹙。
「看来老四在除去了南内大老後,已经开始效法老七重整自己内部人脉了。」
莫约在一个月前,一直待在南蛮的霍鞑忽然带兵北上,突不其然地炮轰兴庆宫宣德殿,而这一轰,也让南内的情势改观,多年来一直受缚於南内大老的舒河,从此不再需听从大老们的命令,并开始重新整顿南内。
三内之中,西内以朵湛为首,上下一心的为朵湛办事以期打倒其他两内,而南内受舒河领导的人,也莫不期待能帮助舒河登上大典,如此看来,他们这八风吹不动,什麽也没做的东内,脚步是比他们略微慢了些。
「你不行动吗?」宫垂雪好奇地问。
他英挺的剑眉一扬,「我需要做什麽?」
「也跟他们一样,把东内的内部整理好啊。」他们东内表面上看来是很平静,可是实际上,在暗地里分党结私的人可不少,太过需要大力整顿一下。
「这件事我早想过了,可是急不来。」他把摺子往桌上一扔,一派优闲地靠坐在椅子上。
「不能不急,西内与南内已经快凌驾咱们东内之上了。」宫垂雪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不愠不火,有时又慢吞吞的德行了。
律滔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看著自己的双掌。
「律滔?」宫垂雪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举动。
他淡淡地开口,「我一直有个心愿。」
「什麽心愿?」
「用这双手改变世界。」他缓慢地将掌紧握成拳,「我是个野心分子。」自他懂事以来,不,应该说是自他了解这座皇朝以来,他看过太多官场的黑暗面,也看过太多腐败的人心,一直,他都很想能做些什麽。
宫垂雪不解地皱眉,「那你为什麽不去做?」
「我若要改变这世界,在这之前,我要得到权。」他抬起眼来,眼底闪烁著熠熠的星芒。
「你的权还不够吗?」东内部已经把他定为是东内角逐太子的人选了。
「不够。」律滔含笑地摇首,「咱们东内和其他两内的不同处,是在於东内里是各自为政,虽然有一半的人是听命於我,可另一半的人,都还是紧捉著控有东内的权力不放。」
「你若想全面揽权,那一半不听令於你的人,恐怕不好解决。」他不说,宫垂雪也都忘了,那一半不愿听从他的人,只是把他当成傀儡,想让他只有名分而没有实权。
「事在人为。」他倒对自己很有信心。「慢慢来,总有天我会把东内纳为己有。」就以蚕食鲸吞的方法,一点一点的把权力拉过来,只要他的耐性足,他总会有大权在手的一天。
「慢慢来?」宫垂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要慢到什麽时候才能和其他两内一较长短?难道你不想早点跟上他们的脚步,与他们一起竞争为皇吗?」
律滔朝他摇摇食指,「我当然想早点跟上他们的脚步,但我要等,我要等我把整个东内都捉在手上,我才要大展身手。」
「为什麽?」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的嘴角扬起一道弧度,把自己的立场分野得很清楚。
「我要坐上东内最高的位置,才来全面参与三内之争,在这之前,就由东内的其他人来做。」
宫垂雪盯著他可疑的笑容,「你有什麽好计划能登上东内最高的位置吗?」
「有。」律滔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把这个交给褚福,叫他开始行动。」
搁放在剑架上的辟闾,在宫垂雪急急走过时闪过一阵光影,律滔转眼看去,撤去了脸上刻意堆积出来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著它。
宝剑赠英雄?谁是英雄?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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