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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巫师?」独孤再已经开始怀疑被圣上派去南蛮的霍鞑,是不是因为和那些南方的野蛮人处久了,所以忘了他们中士的语言。
霍鞑频频点头称是,「本来呢,我是想随便拿颗人头让我的巫师去祭祭天就算了,可是他却告诉我,他要的人头必须是经过天意所指定的不可,所以我只好大老远的跑来这找。」
「你说得太模糊了,他不会懂的。」冷凤楼冷冷地插进一句话来。
霍鞑回头睨她一眼,「这样还不懂?」他不是已经把来意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麽?」独孤冉不给面子的吼声,马上自对面传过来证实冷凤楼的话。
「好吧。」霍鞑搔搔发,站起身一手指向他的脑袋,「意思就是我很想借你的人头用一用,只要留下你的人头,你暗杀我皇弟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独孤冉压根就不相信他的鬼话,还是认为他是存心在唬弄。「是谁叫你来杀我的?」他非找出是谁把霍鞑请出来搅局的,然後回朝时再去寻仇。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霍鞑缓缓地向他摇首,一手指著上头无垠的穹苍,「是天气和天意。」
「疯子……」独孤冉随口丢下一句,转身朝手下吩咐,「别理他,快把小舟准备好离开这里。」船就快沉了,不快些逃生不行,即使这艘私船造价不菲,他也不得不忍痛舍弃。
疯……子?
这次独孤冉就说对了,他的确是个疯子,不过,还是有些误差。
「更正,是很讨厌雨天的疯子。」霍鞑愉快地咧出一口森白的牙,再搭箭上弦瞄准他,接著又是三箭齐发,「还有,怀炽是我们南内的人,我可不能让你动他。他要是少了一根寒毛,舒河会恨我的。」
「救命啊……」
在双方不再交涉後,穿越骄阳的飞箭,在澄碧高亮的蓝天下,划过一道道金色流光。
此时,一迳拉弓射个不停的霍鞑,双眼微微泛起异样的红,任谁也没注意到他不寻常的变化,而对面的独孤冉只当他是疯了,箭箭不留情直要取人性命,在船上四处找寻可以藏躲的地方,深怕真会被他给一箭射掉脑袋。
「凤楼。」他在忙碌之馀还能分心跟身畔的人儿闲聊,「刚才落海的那个人不是你三哥吗?」
「嗯。」冷凤楼淡淡轻应,一双杏眸直锁住他眼中大大不妙的迹象。
「人呢?救上来了没?」她不会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救吧?
「早就上船了,船医正忙著。」她轻耸香肩,觉得他好像又开始犯起他的老毛病来了。
「既然人都救上来了,你还不过去看看他的伤势?你最少也要有点兄妹情嘛。」他伸手轻推著她催促,巴不得她别再站在身边监视他,「去去去,这里由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尽量克制一点。」她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叮咛完他後,便匆匆转身去看冷天海的伤势。
「热死人了……」霍鞑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抬手拭去额上的汗水後,他又低下头来扳扳颈项。
但会日他再抬起头来时,方才在他眼底浅布的异样色泽,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已变成了妖魅的艳红。
「他……」独孤冉瞪大了眼,看那个本来还在擦汗的霍鞑,在抬首的下一刻拿来一桶包裹著油棉的长箭,然後身子半倾靠在桅竿上,一手提著弓,一手执著油箭在火炬上引来火焰。
他不会是想……
「那个疯子……」噩梦马上成真,在一箭箭的火箭直往船上射来时,独孤冉忙不迭地大声朝船上的人喝道:「弃船!」
只看了冷天海一眼就赶回来的冷凤楼,站在霍鞑的身边冷眼旁观之馀,边下令船舰脱离独孤冉快沉的私船以免被波及,边对已经在放火烧船兼想烧死人的霍鞑提出一个问号。
「真的可以烧死他吗?」
霍鞑两眼迸出异常兴奋的神采,「别烧到那颗人头就行了。」
「真的可以淹死他吗?」冷凤楼在独孤冉因可以逃生的小舟被烧,无计可施地跳进海中,并在海面上浮沉地挣扎时又再问。
他边笑边搓著两掌,「那更好,还有个全尸,更方便下手。」
冷凤楼冷静地走至他的面前,抬起玉手捉著他的下颔左看右瞧了一会,杏眸直瞅著他通红的双眼,在他张大了双臂想朝她搂来时,一拳袭向他的胸腹,再迥身在他的後颈劈上一记,让他躺至甲板上去安眠。
「弄艘小舟下去给他们,千万别让独孤冉死了。」她甩甩发疼的玉掌,对身後瞪大了眼的大副交代。 大副惶恐地看著睡死在地上的霍鞑,「可是王爷他说……」
她淡淡扔下一句,「他现在神智不清醒,就照我的话办,快去。」照那个被热昏头的人说的去做?那天下要大乱几次?
被打成这样,神智有可能会清醒吗?
大副怕怕地咽了咽唾沫,在她的冷眸扫过来时连忙照著她的交代去办。
在大副走远了後,冷凤楼叹了口气,挽起两袖使劲地将躺在地板上的霍鞑拖至有凉荫的地方,坐在他身畔掏出手绢擦拭著他的满脸汗渍。
「又中暑!」她伸指轻弹著他高耸的鼻尖,不满地向他抱怨,「为什麽你就是这麽不耐热?」
☆☆☆
在把向舒河借来的商船撞坏了後,目前怀炽一行人暂时安身在霍鞑拨过来的一艘私船,准备在通过海口後溯上梦江的运河,返回京兆。
被人打包好送回来的冷天海,自上船後就没办法和往常一样在怀炽的身边跟上眼下,或是罗罗唆唆,身受外伤的他,只能乖乖躺在船舱里接受堤邑的照顾。
闷躺了好几日後,面对身旁这个避著怀炽,也对每个人都不开口说话的堤邑,冷天海有些忍不住了。
趁著她在帮他换药的空档,他赶紧捉住机会。
「你什麽都不问?」当时她都可以为了怀炽而跳海,怎麽可以又让她缩回去她的蜗牛壳里?不行不行,他非把她揪出来不可,好让她解开心结去面对怀炽。
堤邑扬起眼睫,「要问什麽?!」
「怀炽追来的原因。」再次见到怀炽,她不可能毫无感觉吧?而她也一定知道怀炽会追上来。
手握药瓶的堤邑手势有些不稳,在他把话说出後,瓶里的粉末洒出了些许。
「他很爱你。」冷天海拉著她一同坐在床侧,乾脆直接告诉她。
她低垂著螓首,「我知道。」在看过怀炽所写的本本书册後,她什麽都明白,可是她也明白她还是被夹在怀炽与辛无疚之间。
「别这样。」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脸颊,「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两难者。」
「你也是两难者?」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除了怀炽外,他很少对他人提起由自己的事。
冷天海几乎可以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已的影子。「你是被夹在父与夫之间,而我,我是被夹在亲人与主子之间,我们两个很像。」
「在两难之间,你怎麽选择?」她忍不住想问,想知道当年他是怎麽走过来的,又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待在怀炽的身边。
「我选择怀炽。」他气定神闲地笑了,「我和你不同之处,在於我是毫无保留的站在怀炽的身边,我不会因亲缘的关系而难以抉择。无论怀炽的野心有多大,无论他的所作所为如何,我还是站在他这边,即使为了他,我必须与我的亲人们反目成仇,或是得和我的兄弟们拔剑相向,我还是愿意为他去做。」
他们冷家的每个人,本就部分事不同皇主,宫变之後,那些皇主又划分了党派,而他们这些冷家人,只好跟著主子分别投效於东西南三内,为免政情敏感也不想让主子心存芥蒂,他们几乎都互不往来,若不是身为同一内的人,就更说不上几句话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都没有因为主子而牺牲亲情感到後悔过。
堤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怀炽真值得他放弃那麽多吗?他甚至可以以命来护怀炽。
他定定地望著她,「因为我是为了怀炽而存在的。」
在他们冷家,每个人都有个值得守护一生,或是全心奉献的主子存在,而他今生的方向,就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怀炽。不管怀炽在他人的眼中为何,也不管怀炽曾经做过什麽,在他的眼里,怀炽就只是个单纯而年轻的皇子,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知己,为了怀炽,他甚至愿意成为怀炽身後的一抹影子,有再多的风雨,他也愿陪怀炽一起度过,他是为义而弃情。
「为了他而存在……」堤邑轻声喃喃,有些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