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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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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觉得万念俱灰的时候,用力的喊着“……帮帮我……帮帮我……亚宁……”她是尽力的在喊,那喊声其实微弱而嘶哑。

全身的血都冲到头上脸上,热的就像要冲破血管皮肤迸出来。

如果是那样、哪怕是那样,死去也可以。

她狠狠的咬着牙关。

“亚宁!”

就想最后再喊他一声。

就在这时候,加诸身上的禁锢忽的松懈了一点,就是这一点让她得了便。

床头上有一盘水果,刀叉俱全。

她滚落床下,一把将刀叉都抄在了手里,丝毫没有犹豫,直指自己的喉咙……刺痛,由浅至深的刺痛,让她神智越发清楚些。不由得叉子便划下去,用力更狠,在肌肤上一下,又一下,好让自己被痛楚弄清醒……眼睛里四处都是红色的,死咬住牙。

他扑过来。

刀叉尖端顶住喉咙,她靠着墙壁。

他脸上红潮退去,冷汗顺着又青又白的脸往下流,看上去,让她作呕。只是他伸过来的手抖着,说湘湘你把刀放下……他的表情扭曲而奇怪。他说湘湘……我没别的办法,只有这样的机会,能得到你……你如果恨我,就……

她手中的刀叉毫不犹豫的对着他捅了过去。

为一点念头,就是先杀了他吧。反正她是不能先死……就是死也要先杀了他再死。必须杀了他。

他躲闪,但明显的身手也并不灵活,像喝醉了酒的人。使出来的力气还是有些蛮,处处都很重,她不管不顾、毫无章法。

逮住什么就朝着他砸什么。每一下的动作,都带着反弹似的虚脱和痛苦,她知道自己仅仅是在靠着意志力,不能就那么完了。

妆台被她拉倒,跌断了茶几的玻璃,碎片横七竖八的成了各种各样的凶器……两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终于倒伏在地上,她躲在墙角浑身乱战。

听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在地上蠕动了一下。她随手抓了一块碎玻璃,扎在他的背上,听到他的一声惨叫。她已经耗尽了身上仅剩的力气,虚脱一样,倒在地上,随玻璃刺破她的皮肉,她只觉得清凉……连天花板都是红色的。

她抖着,拿着他的手机,手指抖着,艰难的按着数字。

那组数字牢牢的刻在脑海中……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耳边就听到房门被敲的咚咚响,似乎有人要往里闯。

她闭了下眼睛,眼睛里的液体冲了出来,稀释着脸上的血。

她抹了一把。

将最后一个数字按了下去。号码拨出去了。那等待的时间非常短暂,于她却是无比的漫长,好似过了几生几世,只待一个回应,哪怕在最后的一刻,听到他的声音也好……却是关机的。

于是她果断的按了三个数字。

她报了警。

警察来的非常快。

有人将他们抬到担架上,她听到询问,勉强的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报出去,后来才知道,报出去的是家里的电话号码,也许潜意识里,是知道,如果还有机会活下去,也只有家才能让她安全,才会给她遮蔽,而从那以后她将难以回到他的身边……

郗屹湘长久的、长久的沉默。

她靠在安医生的肩膀上。

夜色已降临,在安医生征求她意见问她要不要开灯的时候,她阻止了。

“别开灯……有光,我怕。”她说。

安医生轻声的说:“该怕的不是你。”她回手扭亮了落地灯。

灯光并不刺目,屹湘却仍然是避了一下。

“你很勇敢。”安医生重给她倒了杯热水。

“我没想活过来。”屹湘说。

活过来要面对的,比死去更可怕。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锦帐 (十八)

从醒过来的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比产生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那个落差还要巨大。天堂到地狱的形容并不夸张,是现实的存在。

她清清楚楚的听着母亲用克制和冷静的语气跟她简洁的分析、明白的列明,条理清楚,结果确凿。才知道母亲早就让她回英国去,前有因、后有果,是不得已而为之,更是势在必行。她一着错,让父母陷入被动。可即便是被动,她仍希望他们能保护她。

愤怒和悲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她对着母亲问:“如果我是您亲生的,您是不是还会这么做?”

母亲的反应是狠狠的一记耳光,然后抱住了她。

脸上疼,身上被母亲捶打着,更疼。

却是知道起码在当时,是完全没有办法的。谁也救不了她,她所深深信赖和依靠的人,一个都救不了她。真要救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是不是会同意?

不会的。她不能那么自私。

没有办法惩罚那个混蛋,也没有办法再清清白白的站在董亚宁面前,堂堂正正的告诉他那些她早已想跟他说的话。她只有永远沉默下去。让所有的人,因为她的沉默,得以全身而退。

心里是明白的,这是一条路走到黑。还要拉着他走到黑。她也许是再也看不到希望,却想他终有一天能走出去,重见光明。

母亲说,湘湘,这个孩子不能留。

母亲有她的考虑。她希望所有的事情过去之后,她的女儿还能重获新生。没有负累或者少些负累。

她不能怪母亲。理智告诉她,不留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已经选了将董亚宁瞒住,就该瞒的彻底、断的利落。这叫剪草除根。

她想了很久很久,艰难的转过脸来,看着母亲因为她熬红了的眼睛——有一段时间了吧,母亲陪着父亲,多思多虑、夜不成寐——她应该是心疼的,只是全身上下在那个时候没有哪儿是不疼的,疼到极处便也麻木了,她跟母亲说:“妈妈,我再也不会幸福了。”

再也不会幸福了。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了。

这句话让母亲那熬红了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她从小到大甚少让母亲这么伤心。上一次,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离家出走。在那个时候她曾经许下的誓言,是不能再让母亲伤心。她又没有做到……怎么又没做到。总是让爱她的人失望。

她说妈妈等我想清楚些。

她重新盯着天花板。那几天总是阴天,窗外的树影进来,天花板惨白的底子上,总有深深浅浅的阴霾。那阴霾一忽儿浓,一忽儿淡,她的意识也一忽儿清楚,一忽儿模糊。护士说要是忍不住,跟医生说要点止疼片吧。缝伤口的时候,医生要给她打麻药。她还算清醒,清楚的跟医生说,不要麻药,就这么缝吧。

每一针刺到皮肉里,她都数着。医生手偶尔的抖动,会引起皮肉震颤,那更加几分的疼,她都觉得可以忍受。也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缓解心里的疼痛。

不要麻药,不要止疼片,不要任何的缓解疼痛的方式。

母亲看出她的用意,对她说湘湘,你知道如果不断干净,后患无穷。你能承受,孩子能承受嘛,亚宁呢,以后知道了,能承受嘛?他们会恨你的。

是的,都会恨她的。恨她带给他们的这些伤害,恨她的任性妄为,恨她不跟他们商议,就安排了他们的人生。

她还是说妈妈让我再想想……妈妈,外面是不是都传遍了?

她问。渐渐的已经冷静下来。

母亲说,有些事情,尤其是有意为之,我们不能控制。但是该处理的、能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

她说:“我明白了。”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他能不能被瞒的严实。既然传言起来了,那就代表事发之后,他们家一点儿都浪费时间更没闲着。在那种情况下,甚至都不能怪他们精于算计、果断出击。换了她,她也应该会为了保护自己人而牺牲掉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物的,不会有任何的不同。就是这么残酷。她究竟,变成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人。

她说对不起,妈妈。

母亲握住她的手。

她又说:“别跟哥说。不要告诉他。”她低了头。皎皎白月一般的爱她护着她的哥哥,若是知道她成了这样,会怎么难过,她不能想象。

“暂时不会告诉他。”母亲说。

她看着母亲瘦瘦的手,“我该听您的……但是对不起,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回头了。您别难过,我会好起来的。”

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她看到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不好?只是以后,我是真不能承欢膝下了。”她跪在床上,将母亲的手合在一起,额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说,“他还没有来……”

他还没有来。暴风骤雨一般的他。

她亲手葬送了自己之后,还要亲手了断她和他之间的感情,以及,联系。

真怕他说,湘湘我什么都不在乎,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结果她最怕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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