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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爱”字呢。
莫惜情听到从心底传来细小的崩裂声,仿佛一层坚硬的壳,被他短短的一句话撬开了缝,一种充实的感觉立即从缝里钻了进去,迅速填满,满得就要溢出来。
那是幸福吗?她扑进他的怀里,毫无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
“我、我很爱钱的……呜呜……”
“我也爱钱。”
“我……脾气不好,以后会、会吵架……”
“吵架可以增进感情。”
“我骗、骗过你……呜呜……你不怪我吗……”
“我也骗过你,我们扯平了。”
“我、我没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呜呜……我只是一个……别人不要的女儿……”
“我要你就够了。”
“呜呜……那我、我是不是……真的、真的钓到……呜呜……你、你这条大鲸鱼了?呜呜呜……”
“小傻瓜。”方哲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自愿上钩。”
俞扬帆的自白
九岁那年,我被妈妈带到乡下读书。
这是我们俞家的传统,每个孩子必须在乡下待一段时间,学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之后,才能回到城市。因为,白手起家的爷爷非常信奉这一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是俞家最小的孩子,深得爷爷宠爱,可是他照样不顾我的哭闹反抗,扔下我便一走了之。为此,我整整半年没有跟他说话。
新到一个环境,不适应是肯定的。这还是其次,最令我难熬的是,因为我不理人,所以常常被班上的男孩子们追着打。在农村,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老师基本上不管,我偏又倔得很,不肯向妈妈求援。
进学校不到一个月,我就被打了七次。第八次,男孩子们又将我堵在学校操场,围在我旁边不停地起哄、打骂,我抱着头蹲在墙角,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狗子,你又打人!”
一道凶巴巴的声音从外围传来,接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奋力推开男孩们,叉着腰挡在我面前。
“啊——莫老大!”
“老大来了……”
男孩们突然一哄而散。一会儿功夫,空荡荡的操场上只留下我,以及这个什么老大。
“男孩子还哭,”她很不屑地斜视我,用手刮着鼻子,“羞羞羞!”
我瞪大眼睛,眼泪汪汪地瞅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旧的花衬衫、旧裤子、旧布鞋,但是看上去很整洁。唯一不好看的地方,就是辫子太乱,像刚被谁揪抓过。
“你是……老大?”我拖着哭腔问。
“我叫莫莫,老大是他们乱叫的。”她抓了抓辫子,蹲到我面前,“你叫什么?”
哦,我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辫子那么难看,就是因为自己常常揪它。
“俞扬帆。”
“鱼?大鱼还是小鱼?”
我张大嘴巴。
“你几岁了?”她又歪着头问。
“九岁。”
“哦——我比你小,你做我哥哥好了。哎呀你放心啦,现在你变成了我哥哥,他们都不敢再打你了,只要报上我的名字,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哦,对了,‘俞’字怎么写的?真的是大鱼的鱼吗……”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串,又是拍胸脯,又是咧开嘴大笑,手舞足蹈、东倒西歪,没有一点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
可是,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天使。那一天,我多了一个七岁的天使妹妹。
* * * * *
她叫莫惜情,很奇怪的名字。
她也觉得别扭,所以只准别人叫她莫莫,就连她爸爸也不例外。莫莫有一个整天乐呵呵的爸爸,还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妈妈。我常想,这么好脾气的爸爸和优雅的妈妈,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粗鲁的女儿?
当然,这些话我从来不敢说出来,因为——
我怕打。
她小小年纪就很强悍,因为看不惯男孩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强盗行为,曾经不怕死地冲上去跟他们对打过几回,那个“老大”的光荣称号,就是这样得来的。
莫莫问起我家里的情况,我告诉她,我爸爸在城里打工,城里开销太大,所以妈妈带着我回乡下住。我不是故意要骗她,我只是怕她因为我的家庭与别人不同而不理我。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开始喜欢上她了吧。所以,当有一天我看到她跟一群男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时,顿时火冒三丈,放学后就把她扯到操场一边。
“你不要老是跟他们一起玩!”
“为什么?”
“因为……以后我要娶你的。”说完这句话,我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啊,你发烧了?”她紧张地瞪大眼睛,抬起手贴在我额头。
“我是说真的。”我反而镇定下来,认真地说,“长大以后,你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叉着腰大声说,“哥哥跟妹妹是不能结婚的!”
这是什么理论?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我就是要娶你,”我跳起来大嚷,“就是要,就是要——”
“碰!”
我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看见她咧开嘴,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拳头。从此,我再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没想到,过后不久居然又被她打了一次,因为“茉莉”两个字,那是她妈妈才能叫出来的两个字。
莫莫的妈妈很美,美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不爱笑,话也不多,总是孤零零地站在家门口,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当莫莫出现在面前时,眼神才会变得温暖柔和。
“茉莉,我的小茉莉。”她轻声召唤,声音像叹息。
这时候,莫莫的笑容总是特别甜、特别美,就像一株真正的茉莉花。我很嫉妒,我也要叫她“茉莉”,让她对我那样笑。
“以后我叫你茉莉。”我对莫莫宣布。
她愣了愣,眉毛渐渐拧在一块儿。
“不行。”
“让我叫你嘛,你妈妈都能叫,为什么我不能叫?”我不服。
“只有我最喜欢的人,才能叫我茉莉。”
“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可是也不能叫!”
“我不管,”我皱着眉头大嚷,“我就是要叫你茉莉!茉莉,茉莉——”
“碰!”
我再一次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看见她咧开嘴,又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拳头。从此,我再也不敢提茉莉两个字。
* * * * *
后来,莫莫的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整天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悄悄地飘走了。我从不认为那样美丽缥缈的人会死,总是固执地猜想,是因为老天嫉妒她的完美才将她收了回去。
莫莫的爸爸开始迷上赌博,赌技又不好,总是欠债,到后来只好带着莫莫东躲西藏。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读书的地方老是换来换去,有时候我们只能在寒暑假才能见上面。可是不管见面的机会有多少,我还是一直待在乡下,父亲三番五次要接我回家,我都拒绝了。好在爷爷比较开明,不过多干涉我的决定,于是我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年。
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拿着通知书兴高采烈地去找莫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哇,你好厉害,考上了重点大学呢!”她笑得比我还开心。
“是啊,学校离家不远,就在隔壁城市呢。”
“真的吗?那你以后可以经常回来……”她嘀嘀咕咕了半天,忽然又皱起眉,“扬帆哥,你考了多少分?”
“呃……六百三十五。”
“这么高?!”她蹦起来,“都可以上清华了!你以前不是说要考清华的吗,怎么填了这么个破学校?”
我呆了呆。虽然学校名气没有清华的大,可也不能用“破”来形容吧?
“呃,以前是以前啦。莫莫你不知道北京有多远,风沙有多大,而且气候又没这边好,我肯定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还是这个学校好,离家里近,坐汽车三个小时就到了,以后想回来就回来……”
我列举了很多理由,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脸蛋气得变形。糟糕!
“就是因为距离远不能经常回家,所以你选了这么个破学校?!”她大着嗓门嚷。
“是……啊。”
“碰!”
我第三次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看见她拧着眉,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拳头。万幸啊万幸,幸好没有告诉她,我还收到了三封国外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唉。我只能哀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