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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我又不是别人,拿着吧!”
又是一阵推托,最后,赵区长想必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钟晨有些感动,顾永平为了她,很尽力。她准备稍等片刻,待赵区长将东西收好,再以正常步伐出现。
然而此时,赵区长突然用玩笑口吻,提出了个问题:“永平啊,你是在和小钟谈恋爱吧?”
钟晨躲在层层叠叠绿叶后,看不见顾永平样子,只听见他稍停顿了一下,却笑着答:“不是,我和她只是关系比较好朋友。”
“不会吧,我听别人说,小钟找了个很有钱男朋友,难道不是你?”
依旧有片刻停顿,顾永平再答:“不是我,怎么会是我?”
“那是谁啊?说是天天车进车出。”
“……是简明,也是你师弟,和我同班,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赵区长恍然大悟:“简明,我知道啊,做餐饮做得挺好,好几家连锁店嘛!前段有个项目还找我批了字。是我们学校吗?”
“对,和我是一个班,只是那时候在学校时间少,现在他生意做得挺好。”顾永平语速恢复正常。
钟晨惘惘然,觉得不能老站在那里,听别人谈话,于是,她走回到洗手间,下意识地打开水龙头,冲自己手,冰冷水,从手腕流向指尖,她浑身都感到冷,冷得发抖。
站了许久,她转身,回到了餐桌前。
顾永平和赵区长继续闲聊了几句,起身离开。到了停车场,赵区长回转身,再次表态:“小钟啊,这个事你不要说什么,到时候听正式通知就可以了。”
钟晨低着头,没答。顾永平忙在旁边替她说:“拜托你了,赵区长。”
赵区长呵呵笑着准备上车,钟晨深吸一口气,突然冲到区长面前:“赵区长,我刚才考虑了很久,觉得能够去高岭工作也是对我锻炼,我一直很想到基层去,到最艰苦地方去,所以,还是不用麻烦您了,我就去高岭!”
赵区长极诧异, 望着顾永平。
顾永平也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表情坚决姑娘。
过了片刻,赵区长干笑两声,说:“小钟,你要考虑好哦!如果明天正式下命令了,就不好调整了。”
“我考虑好了,真,我愿意去高岭,谢谢区长关心!”钟晨依旧坚定地回答。
赵区长莫明其妙地点点头,对顾永平说:“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我先走了。”说完,上车走远了。
停车坪被明亮惨白大灯照耀着,所有情绪都无可遁形。
顾永平绕过来,站在钟晨对面,问:“怎么回事?”
钟晨梗着脖子,不答。
“都已经说得好好了,你怎么又改变主意?最艰苦地方?那里只是艰苦吗?上个月,那里发了五起命案,你知不知道?你要图表现,在哪里都可以啊!”顾永平口气严厉起来。
钟晨垂着眼,看见远处光投过来,他和她影子,重叠在一起。
顾永平却仍在问:“告诉我,吃饭时还好好,为什么突然又决定要去?为什么这样做?”
“没什么,就是觉得去那里也可以,没必要麻烦别人。”钟晨低声答
“你怎么这么傻?我已经完全安排好了,完全解决了,不存在麻不麻烦,赵区长一句话事,你又来反悔!你这是发傻,知道吗?”
听到这话,钟晨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抬起头,望着顾永平,轻轻地说:“我一直都很傻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突然间,顾永平被她笑容震慑住了,只见她眼中,竟然充满凄凉。
而钟晨,撇下他,独自向停车场外走去。
(三十)
这里,是市郊,钟晨不知哪里有公车站,她朝着离城区较近方向,急急地走。
早春晚风,已不再那样寒冷。环卫工人三两成群地在路中央,擦洗着肮脏马路护栏,路边小吃摊上,男男女女凑成一堆,谈笑风生,偶尔驶过汽车里,隐约听到情歌一掠而过,世界如此喧嚣,完全不顾及,有个女孩,满心卑微和绝望。
脚踝依旧有些疼痛,但她忍着,忍着,快步前行。从来没有这样勇敢,背弃他,远离他,气宇轩昂,她终于在他面前,扳回了一局,即使因此赔上了自己前途和初恋,也在所不惜。
可是,顾永平不放过她,银灰色捷豹安静无声地刹在她前方。他下了车,迎着她走过来。
“钟晨,别这样。”他诚恳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现在不是发脾气时候。”
她不敢和他对峙,绕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但他追上来,直接拦在她面前,逼她停下了脚步。
“我没有别意思,你听我一次话,好吗?我打个电话给区长,请他明天还是帮你协调一下,好不好?”少见,他开口请求她,接受这份好意。
但钟晨偏着头,望着前方,倔强地闭着嘴。
顾永平只好站着,等她回答。很少这样正面地看着这个女孩,忽然发现,她眼睛,似水晶般清澈。
两个人,僵在那里,谁先松懈,谁就输。
钟晨知道,所以她不看他,只望着他肩后,不远处,一个电话亭里,有个年轻女人,在哭泣,对着话筒大声咒骂。钟晨心里想,也是为了心爱人吧?为什么女人总是这样,连痛苦,都要竭尽全力。
她不由地走神,所以,她赢了。
顾永平忍不住,开口问:“刚才,你听见了我说话?”
钟晨被问话惊醒,触到伤心之处,眼神恍惚,却已泄露答案。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别人不必知道,这样……对你不好。”顾永平有些口拙地解释。
钟晨更心寒,在她听来,这无疑是说,与她在一起,是不能见人丑事。
顾永平见她面色依旧难看,只能继续:“区长毕竟是你上级,以后总还是要常打交道,省了很多口舌,而且……简明其实挺好,我觉得……你们俩……”
钟晨打断了他,凛凛地道:“好……我以后,也会注意。”
说完,她侧身,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顾永平今天是乱了阵脚,见她走开,忽感不忍,伸手想去拦,手伸到半道,改了姿势,只在她衣袖上轻轻扯了扯,口里说:“我送你吧。”
钟晨没有理会她,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顾永平不好强求,站在她身后半尺,只说:“你生我气也行,但是,高岭,还是不要去了。”
远方,一辆洒水车唱着歌,欢快地驶来,大力水柱射下地面,打在路肩上,溅起水花。
钟晨楞楞地站着,没有要躲闪意思。
眼看那水声哗啦啦地越来越近,顾永平替她着急,在身后喊:“让一让,会打湿。”
钟晨只是不理,依旧杵着。
顾永平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拉她,她却猛地将手甩开,忽然转身,大声地说:“不用你管我!你不要管我!别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去高岭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过得好好。以前没有你,我过得好得很,以后没有你,我一样过得好得很!顾永平,我们不是关系比较好朋友,我们以后,连朋友都不是!”
钟晨惊讶于自己勇气,惊讶于自己能这样强悍地向他说再见。
她声音,合着洒水车高亢旋律,合着那飞溅水声,在两人夜空下,回旋……
而此时,她鞋,她袜子,她裤脚,统统都湿了。
顾永平也一样,他就站在她身边,鞋、袜、裤脚,也在滴着水。
但两个人,只是互望着,互望着,久久没有动静。不知情路人,一定以为这是一对深爱情侣,何尝知道,他们是在作着最后告别。
最后,是钟晨先闪开,她拦下一部空驶出租车,湿嗒嗒地上了车,暖气烘烘地,只觉得身上格外寒冷。
忍不住地,在车子驶开之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路边,顾永平站着,眼睛看向虚空前方,他穿着那件黑色中褛,仿佛即将隐入到夜色之中。
(三十一)
第二天,钟晨照旧去上班,一进办公室,主任马上迎上来,说:“区长要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脸上带着笑,想是以为顾永平运作成功,钟晨不必去那个鬼地方。
钟晨没有解释,放下包,向区长办公室走去。
区长见到她,直入主题:“小钟,关于去高岭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愿意到高岭去。”钟晨答。
“那里条件确实很艰苦,而且,按照我们区里惯例,起码要干满两年才能流动,你要考虑清楚哦。”
“是,区长,没关系。我不去,别人也要去。”钟晨清脆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