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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做了白相,受到重用,也应如以前一般的,可事实上却完全不同,越了解昊悍陛下,心就不可自主的偏了过去,满腔沸腾的忠诚全献给了昊悍,不同於过去行礼如仪的忠心,而是更热烈、更澎湃、更无怨无悔的,他愿意为陛下办任何事情,即便刀山火海、天堂地狱,区区脱靴伺候又算什麽。
「说不过你,你跟澄远一样,都伶牙俐齿的…」强弱适中的力道一路从额侧延伸到僵硬的双膀,沈重的肩头好像轻松多了,昊悍叹息的微阖上眼,稍做休息。
一捏才知道陛下的肩膀有多紧绷,身为帝国的支柱,要扛起的事实在太多了,每回议事陛下总是声若洪钟、中气十足,让他真的忽略了陛下的身体状况,忘了再怎麽好体力的人也有精疲力竭的时候,都会累啊…
昊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不知是几更天,坐起身,发现龙袍不知何时脱下的,他只著里衣,盖著条薄毯,头髻也已松开,长发散在脑後,难怪觉得头皮这麽轻松。
「朕竟然睡了这麽久…」想起还未阅过的折子,昊悍急急跳下床,折子一天不批完,累积到明天就更多,帝国的运作会因此迟滞,底下的官员也无所适从。
匆匆奔出偏间,才发现长空竟还在御书房,搬来了一组临时桌凳,就著昏暗的烛光正在阅览卷宗。尹长空听见声响,抬头见昊悍披头散发、鞋也没穿的就跑出来,不禁一愣,陛下这模样跟在朝堂上恢弘凛凛的姿态可真是不同呢。
「陛下,天寒地沁,赤脚有伤龙体。」虽然心底惊讶,倒也没失了份际,长空恭敬的起立行礼,随即到偏间把鞋拿出来,屈膝蹲跪在昊悍面前。
「朕自己来。」察觉自己的失态,昊悍颇为窘困,竟在爱臣面前出糗!又见长空跪下要替他穿靴,更不好意思,连忙缓声说道。
「岂有君王在臣下面前弯腰之理。陛下,请扶著臣肩,抬起左脚。」清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听的出坚持。
昊悍知他非臣则矣,一但效忠,君臣之道是固执得一翘不通,死道理守得比澄远还紧,一步都不马虎,只得无奈的轻扶他肩,让他伺候穿鞋。
这大块石版铺成的地,本来就寒凉,入冬的夜晚,水气够的话还能结成薄霜,没穿鞋走个几步,那冷气就从脚底直冲上来,冻得人哆嗦,就算隔著层衣袍跪著,关节也会冷得发麻。昊悍只想他赶快穿好,快快起身,莫跪坏了膝头,可他偏不如昊悍所愿形式上做个样子就好,反而用朝服宽大的袖面卷裹住冰冷的脚只,缓慢摩擦到温热,才套上鞋袜。
脚掌若是冷冰,一穿鞋子踩地,也会痛麻的叫人皱眉,昊悍没想到他竟心细如斯,不觉有些感动,连服侍他起居二十几年的宫女都没想到过啊。
「陛下,请换右脚。」
同样细心的摩擦温热後,才套回鞋袜。昊悍盯著长空後脑,灿澈的眼中不经意流泄出点点暖光。
「好了快起来,告诉朕,为什麽入夜了还没回去。」走至桌旁,昊悍惊讶的发现那些原本他应该要看的折子,长空已经先看过一遍了,并用朱墨笔浓缩了重点,复杂的还伏贴小纸条,简洁扼要的说明要旨。
「长空府上没人等门,晚点回去无妨,陛下事务繁忙,龙体过累,要多休息才是。」他不像澄远有人等著回家吃饭,多办点事也没什麽,减轻陛下负担。
「你如此为朕著想,朕很感动,但以後别这麽做了,你自己份内的公务也不轻,不必为朕这麽操劳。」
帝国版图扩张一倍,事也增了一倍,更别提新政持续施行,回报回来的大小问题有多少,他有两个好臣子帮他筛去芝麻蒜皮的事和乱七八糟的赘言,因此直接看重要的精华折子,可地方基层的官就没这麽灵巧了,肯定是大事小事分不清一股脑儿全报上来,长空和澄远是一篇折子一句话也不能漏,定是要从头到尾看仔细的,这怎能不累。
「臣份内之事就是替陛下解忧,这不算什麽。」就是因他如此体恤关怀臣子,自己才更那麽死心塌地的追随啊。
「什麽不算什麽,到此为止,不许再看,有事明天再议,今天已经太晚了,你就在宫里留宿一宿,去休息吧。」唉,要不就没臣子,要不就一下来两个不要命的臣子,他们以为过劳死很难麽。
「臣遵旨。」君命是绝对的,可明天要多早起来,尹长空自有分寸。
(63)
「继续议昨天的事,长空,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两个方案,第一,派军队驱离,将难民赶回神武关,留给玄武朝自行处理,毕竟他们是黑家子民,帝国无义务照顾,好处是省时省力,坏处是太过冷酷、不近人情,难民对帝国必生怨恨。第二种,给予安置救济,如此一来,先是要寻足够的地方收容他们,二是要派出钱粮衣物,三是难民恐怕会源源不绝的涌入帝国,後续支出的资源将无法估算。」
玄武皇帝年迈昏庸,宠信妾妃,霍姓外戚把持朝政不是一二日的事,这次饥荒爆出民乱,当朝非但没有赈济安抚,反倒肃杀镇压,百万饥民到处流窜,对邻国都已造成困扰。
「唔…」乍看之下,第一种方案似乎对帝国比较有利,高丽、蛮崎、苗域都是这麽做的,难民不走的话就杀,可是…「如果选择安置的话,现在的帝国可有法子?」
「臣只能说很艰难,为了让旧白国属地上的人民从战争中复苏,帝国已经拨了大半钱粮,财政拮据,若仅是助二十万人渡过寒冬的话,勉强还行,时间拉长或是人数再多的话,就不是帝国能负荷起的了。」长空有些抱歉的说出现况。
「二十万就二十万,就先照料他们吧。派军队到各关卡上守著,别让难民再入境了。」昊悍迅速做出决断,若采前方案,一句话,千里之外立刻要多数十万具尸体,他总是不忍,只好折衷。
「这事就交给臣办吧!」门外清越之声传来,昊悍一听欣喜,果然是澄远,只见他气爽神清,没了前日的萎糜样,看来已与御昂非和谐。
谁也没提尴尬事,就当无知,只把话题钉在朝政。
「传统做法都是单方面供给,消耗太大,帝国人民一日劳作才有一日食,纵然是遭难,无条件救济也背於公平,更何况还是他国百姓,请陛下派臣前往邗城操办此事,臣自有新处置。」那羞事的後续处理就算陛下不说,昂非也全说了,包括把人叫来威胁一番的事,他实在很感激陛下如此温情周延。
「那好,你就去办吧。」昊悍一口应允,连新处置是什麽都没问,足见信赖之深。
三人又针对其他重要大事商议了整天,昊悍留他们用过晚膳,天才刚暗下就都赶了回去。司澄远与尹长空走在内宫墙外,各自脑袋里还都在想政事。
「此行小心,最近边境不很平静,玄武抢无好抢,一些山贼盗匪也随著难民混进关,杀人越货的事频率增高了不少。」尹长空哪是真担心他,纯粹找话题聊罢了。
「昂非也会跟去,我想有事都难。昨日的议事无假缺席,我很抱歉。」陛下和长空都没怪他,但不能据此卸责,本月的薪俸他自去一半。
「没关系。」他有时真觉得澄远厉害,明明跟昂非吵架,情绪既糟且乱,批看的折子不减反增,内容除了用词变粗俗直接、字迹较为凌乱之外,居然也看不出丝毫破绽,虽然是因为没法借酒浇愁,才拿工作麻痹自己,不过也够变态了。
「咱在此分手,代我向昂非问好,希望他下次来我府上时,是”正常的”御昂非。」轿子等在那了,尹长空驻足侃道。
「我会告诉他的。」看来昂非躲去长空家也没过的很好呐,两人半斤八两,还以为就他一人失序呢。
「那我先告辞了。」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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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玄武朝的神武关往北走片刻可到邗爷镇,再五十多里,就是邗城,神武关乃帝国与玄武的往来通行最重要的关口,一向是边防重地,而难民流窜至此,原应遭严格阻拦,但镇守此关的玄武朝边防将军却大开方便之门,甚至鼓励难民逃往帝国,把烫手山芋全扔出去。
司澄远只带两名随行官吏,便来到了邗城,他不想大张旗鼓,命那两名官员先去驿站待著,自己与御昂非徒步亲眼查探实情。
「小远,这情况颇糟。」
邗城外破竹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外挤得都是难民,一眼看去人山人海,男女老幼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空洞无神,他们过不去邗城以北,遂全集中在这里,二十多万人吃喝拉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