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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穷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人自然省得。”他也不看纸上文字,便咬指摁了个血指印。来人这才满意道:“三日后子时正刻,我在法云寺山门相候。”言讫,飘然而去。
“您老走好。”哭穷看着来人远去,这才松了口气,忙将两根金条揣好,得意地叫来酒保,又沽了两角酒,外加半只烧鸡和一碟酸菜,便自顾自地大吃起来。酒足饭饱后,他出了酒肆,径直朝金梁桥畔的相府而去。
第七章 春风得意 第四节
十来丈宽的汴河贯城而过,东西相距足有二十里长。河两岸乃京城繁华之地,士农工商十分发达。唐灭后,这里便取代了长安商市,成为中原最重要的商贸集散地。哭穷左右无事,便大摇大摆地闲逛起来。看见有人卖糖葫芦,他竟破天荒地掏出两个铜板,买下一根来咀嚼。若换在平时,此等小贩最是容易顺手牵羊。
不知不觉间,已是华灯初上,不做夜市的商铺纷纷关门,街上行人也是越来越少。哭穷过了金梁桥,来到一座红墙青瓦的府邸外。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绕着院墙转悠,最后停在一处被密林遮挡的墙角下,确信无人注意,这才猫腰翻上了院墙。但他并不急着窜入院子,而是伏在墙上四下观望,将要害处全记在心上。
如此这般,他一连换了六处墙角观察,直到子时方才悄然离去。经过这番踩点,哭穷已基本弄清了相府的守备及房舍情况,于是匆匆回到甜水巷“万花楼”的马厩里。他在此地盘桓已有数月,饶是顾客川流不息,管事的精明能干,却无人发现哭穷躲在这里筑巢。
哭穷之所以选择此地居住,主要是因为“万花楼”乃京城最大最气派的妓院,不但客流量高,而且多有身份显赫之辈,往往能从鞍马等物件上搜刮些甜头,客人也不会留意丢失的东西,反而显得干净利索。
此时明月高挂,哭穷趁着看守马厩的老头入睡,悄悄摸进料草房,爬到一处墙角倒头便睡。及至次日中午,他方才溜出料草房,就着旁边水缸抹了把脸,便即大摇大摆地来到南门大街上。途经一家铁匠铺时,哭穷进去挑了把匕首,接着又到杂货铺买了绳索、铁钩、石灰等物,足足包了一大包。
看看日头尚早,哭穷又来到相府外转了转,左右熟悉了路径,便直奔城隍庙而去。每次干大买卖前,他都要到城隍庙里烧香,保佑自己一帆风顺。烧完香后,他便寻了家酒肆吃喝,及至酒足饭饱,又跑到一片密林里找了棵大树打盹。如此这般,直到月上树梢,更声响起,他方才撑着懒腰爬下了树。
此刻正值月朗星稀,哭穷换了身黑衣,然后悄悄掩至相府红墙下,看看左右无人,便攀上墙头观望,确认无疑后,这才轻轻跃入院子里。这是座后花园,根据纸条所绘,哭穷需要穿过一座回廊,两栋偏厢房,才能到达冯道所居之地。
哭穷沿着花园墙角摸索,好容易来到园口,正准备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窜出去,却迎面来了一队武士。他只得躲在花丛里,待得巡夜的武士过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花园,径直朝一幢木楼扑去。即至来到木楼边一看,乖乖,一条百十丈长的回廊,九曲十八拐,竟是看不到头。
“他奶奶的,都说老子人中鼠,偷鸡摸狗怕被捕。怎比这贪官污吏似老虎,坑蒙拐骗还能大张旗鼓。”哭穷腹诽了几句,便匆匆奔至回廊上。岂料没走多远,又一队武士从侧面拐了过来。哭穷一惊,立即翻出回廊,紧贴在一根柱子后面,掩藏好了身体。
只听那带头武士“咿”了一声,旋即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个人影,你们有没有看见啊?”一名武士笑道:“都说咱们相府乃龙潭虎穴,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何况是人呢!”另一名武士却道:“不对啊!我好像也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没。”
“走去看看。”带头武士当即朝哭穷隐身处走来。哭穷暗叫不好,却又不敢动弹。正当武士们围拢过来时,却听有人朗朗道:“几位大哥幸苦啊!这么晚还要巡夜。”
带头武士奇道:“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还欲何往?”来人笑道:“咱们各司其职,你巡你的夜,我自去侍侯夫人。”带头武士见来人托了盘果脯,便笑道:“你刚来没几天,却将夫人伺候得如此体贴周到,难怪这般得宠。”
来人不以为忤道:“伺候表姑乃我份内之事,就不劳各位大哥谬赞了。”说完径自大步而去。武士们一阵嬉笑,又低声数落了几句,这才沿路巡逻而去。
哭穷暗自抹了把汗,待到廊内没有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地沿着回廊往前走。出得回廊,又是一座精致的花园,但见园内有两条岔路,分东西而去。哭穷站在月牙门前踌躇道:“图内并无此岔路,这可如何是好。”他话音甫落,便见一粒石子落在左面道上。
“谁?”哭穷低喊了一句,却不见有人回答,这才想起自己有内应,遂放宽了心。他沿着左边碎石小路出了花园,果见一幢华丽的两层木楼屹立眼前,跟图中所绘藏宝地竟是一般无二。(文-人-书-屋-W-R-S-H-U)
哭穷心下大喜,当即一个“鼠过街”窜至楼下,将耳朵往窗口一帖,隐隐可闻楼内传来呼噜声。他正欲撬开窗户而入,却听身后脚步声响起,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藏身暗处,再做计较。须臾,只见一黑一白两个怪人远远走来,并一路低声说笑着。
只听白衣人道:“大哥,方才路过西偏房,你有没有闻到香味儿?”黑衣人道:“好像是麂子肉香。”白衣人笑道:“还有陈年汾酒。嘿嘿!说起来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黑衣人冷哼道:“瞧你这点出息,早晚给馋死。”白衣人不以为然道:“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我看王志那小子为人大方,咱哥俩不如去讨杯酒喝。”
黑衣人沉吟道:“也好,反正闲来无事,就去喝上几盅。”白衣人嘿嘿笑道:“这就对了,何必总是循规蹈矩。相府什么地方,岂是别人想来就能来的。”黑衣人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爷近来日子难过,恐怕……唉!你我兄弟但尽绵力,一切听天由命吧!”两人说着来到木楼前转了转,见无异样,便往来路而去。
哭穷大感庆幸,待两人走后,便轻轻撬开窗户,猫腰钻了进去。他怕地面有机关暗器,于是将石灰四处一撒,待石灰落地,果见地上现出了有规律的脚印,且不见丝绳碰线。哭穷按着脚印走到楼梯旁,发现楼梯上错落有致地排着几条细线,于是掏出系有铁钩的绳索,抛到楼上钩住栏杆,拉拉觉得稳妥了,这才攀爬而上。
上得二楼后,呼噜声更响,哭穷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厅,来到一间精舍外。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静静地倾听房里的动静,待发觉毫无异样后,这才掏出匕首撬开门闩,悄悄摸了进去。房中装饰华丽,一张雕琢漆彩的大床,横陈在房间最里面,床上正躺着个体态龙钟的老头,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呼出酸臭的酒肉味,着实让人作呕。
哭穷沿着墙边摸索向大床,形如一只大壁虎。他久在盗行,观察力十分强,这时已将房中景致看得一清二楚。凭借直觉,哭穷认定宝物所藏之地必在床上,于是来到床边,见老人宿醉难醒,遂放宽了心,只管伸手去掀铺盖。
谁知床上老人突然一个翻身,正好压到床边。哭穷无奈,只得伸手去推老人。岂料老人身子重,他又不敢太过用力,直气得暗骂道:“似这等贪官权臣,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方吃得如此肥头大耳。老天爷真不公平,同是爹生娘养的,却偏偏有人锦衣玉食,有人饥餐辘辘,实在是岂有此理。”
哭穷看着酣睡的老人,挠着头不知该如何下手,谁知竟抓下了几根头发。他一见头发,却又计上心头,索性拿去搔老人脖颈。老人吃不住痒,用手一边挠一边梦呓道:“皇上啊皇上,你如何偏偏信那狼子野心……”哭穷吓得匍匐在地,哀求道:“不敢,不敢,小的只会干些掏鸟的闲事,不是狼子,也没野心。”
过了半晌,哭穷只闻老人断断续续地喊着“皇上”,并无其他动静,不由暗骂道:“娘的,都已是位极人臣的宰相了,还想当皇帝。无非都是骑在别人头上屙屎尿,只不过多少罢了。”他骂完,索性狠下心肠,用力一把将老人翻到里面,跟着迅速撩开了床垫。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床下有块活板,两尺见方。哭穷知道但凡这种藏宝地,若不找到机舌,轻易开启不得,于是四下摸索了一番,见无异样,又顺着床沿鼓捣,待及摸到一个镶嵌在镂花里的铜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