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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宇去后,孙大圣来到公孙婷身边,见其面色憔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心头不由一酸,便扑在公孙婷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咽咽道:“婷姐姐,小乞丐心里想着你念着你,这几年找你找得好辛苦。你……你想不想小乞丐啊?”
公孙婷穴道受制身不能动,只是心中难过道:“想不到这小家伙到有情有义,不比他娘亲。只是我一人失陷绝地也就罢了,反正也没脸再见相公,可孙大圣年纪尚小,没来由跟我受这份寂寞。”她用柔和的目光瞧着孙大圣,暗叹道:“你若不跟我上崖,原还可设法救我脱困,现如今无人知晓我俩在此,却是如何是好?”旋即又想到自己的肚子,不由落下泪来。
唐宓回到岳阳,远远便见一只硕大的黄鹤站在岳阳楼顶梳理着羽翼。屋瓴上坐着个人,正手抚玉箫轻轻吹着。楼下无数人用惊叹的目光瞧着这一人一鹤,议论不休。唐宓知道是江永清在等自己,又闻那箫声孤凉,不由暗恨道:“哼!也不见你为我吹过如此凄婉的曲子,瞧你越是着急,我越是高兴。”于是偷偷留进岳阳楼里,叫了好酒好菜来吃。
她吃得尽兴了,正要开口叫江永清下来,却听江永清的声音由屋顶传来道:“你也吃饱了,是该告诉我婷儿消息了吧!”唐宓吃了一惊,忙咽下嘴里食物,嫣然笑道:“你到机灵,几时知道我来的?”
衣袂声响起,江永清穿窗而入,端坐在唐宓对面道:“你身上那股独特的,可驱使毒物的花香,别人闻不出来,我还闻不出来吗?”唐宓笑道:“就你聪明,来,赏你块排骨吃。”江永清推开唐宓递来的肉,淡淡道:“该说正话了吧!”
唐宓无名火起,使气道:“你只会心疼她,几时心疼过我?也不看看自己拜托的是谁,我唐宓凭什么又要受你欺负,又要帮你找娘子?”说着将筷中肉抖手丢出了窗外。
岂料那肉转眼又从窗外飞了回来,不偏不斜,正好落入盘中。江永清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我不好,一时急晕了头,全没在意姑娘的感受。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言罢,深深作了一揖,跟着穿窗而去。唐宓又惊又怒,端着酒杯只管痛饮,心道:“你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江永清来到屋顶骑上黄鹤,振翅高飞而去。楼下众人仰见江永清趁鹤远去,不觉又是羡慕,又是赞叹。江永清心中苦笑,对着黄鹤喃喃道:“世人都道江永清潇洒快活,焉知我心中凄苦。此生若没了婷儿,我与朽木又有何异。”
人生自来无常,正应了那句老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江永清何尝不想苦尽甘来,但老天爷偏偏不让其如愿。这不,两人刚刚逍遥了不到半年,便又遭此变故。竟管江永清早已不把苦难当苦难,但谁又不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安宁呢?
第三十九章 大道至简 第二节
江永清在洞庭湖周围寻了两圈,不知不觉来到沅江边一个叫桃源的地方,但见此处桃树成林,鹿行其间。香飘十里,百鸟来朝。宛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
景色宜人,不由得江永清不徒步而行。正走间,忽闻桃林中传来哭声,那声调老而低沉,不似孩儿在哭泣。江永清颇感意外,打算一探究竟,于是往桃林中走去。走不到二十来丈,只见一条小溪拦住了去路,溪上架了座小木桥,桥上正有个老人跪在哪里哭。
江永清深感疑惑,于是走过去问道:“老人家,不知遇上何事如此伤心?”那老人回头瞧了瞧江永清,见他面善,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我爹打我。”江永清吃了一惊,暗道:“瞧这老人已是古稀之年,那他父亲岂不要百岁年华?”想及此处,不由感慨万千。
那老人又道:“我爹正在气头上,我要是回去,定然讨不了好。”江永清道:“老人家不必担忧,待晚辈去帮您说道说道,兴许能让老太爷消气。”那老人破涕为笑道:“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俩人说着,便沿小溪一路往老人家而来。走不到两里地,但见溪流绕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蜿蜒而去,林中露出一角角白墙飞檐,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江永清暗赞道:“如此人间仙境,难怪老叟如童。”两人走过一座石板桥,但见林边路口竖着方丈高龟陵石碑,碑上镌刻着“长寿村”三个硕大篆字,下方刻着行小字“始建于大唐贞观五年”,也就是说已距今四百多年历史了。江永清见村中房舍幢幢如新,就连石板路也是平整干净,仿佛这村庄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竟看不出一丝陈旧,不由暗自赞叹。
老人带着江永清来到林中一处高地,指着右首一座两进的院子道:“喏!那便是舍下了。”江永清定睛看去,只见一名九旬老叟正站在院子里跳着脚骂道:“小兔崽子,你有种别回来,回来老子便打断你的腿。”骂完,转身走到房门口,又回头指着小路骂道:“这小畜生真没良心,才骂了两句便野在外面不回来,生生要气死老子不成。”
江永清不觉好笑,回头瞥了一眼那老人,只见他畏缩在一株皂角树后,好似生怕父亲看见自己似的。江永清淡淡一笑,大步来到那院子外,问道:“不知老人家因何生气?”老叟奇道:“你是何人?”江永清笑道:“过路人。见老人家年迈,怕您气坏了身子,故而想劝慰一番。”
老叟恨恨道:“我养了个为老不尊的儿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干那幼稚的事情,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江永清笑道:“老人家到说说看,究竟你儿犯了何事?”那老叟叹道:“我这不孝的儿子,自个也是当爷爷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惹他爷爷生气,你说气人不气人。”
江永清吓了一跳,心里嘀咕道:“瞧这老人已近百岁,父亲竟然还健在,那岂非要百十来岁了。”于是道:“老人家可否带晚辈见见太老爷,说不得晚辈还能说道说道。”
老叟听江永清口音非本地人,但见他面色平和,不似奸邪之辈,于是应承道:“我那老爹许久没见外乡来的年轻人了,让他见见也是好的。”说着便打开了柴门。
江永清抱拳道:“多谢老人家信任。”于是跟着来到后院,只见一间大屋敞着门,里面隐约传来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江永清抬足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位形若枯槁,双眼深陷的老者躺在床上,嘴里嘀嘀咕咕呻吟道:“小畜生啊!小畜生,竟然欺负到咱小祖宗头上来了。还不给我死回来,听候小祖宗发落。”江永清暗叫道:“乖乖不得了,竟然还有更老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叟恭恭敬敬地在父亲耳边低声道:“爹,有人来探望您老人家来了。”那老者吞了口唾沫,以苍老沙哑的声音问道:“啊!你说哪个?是小祖宗回来了吗?”老叟忙解释道:“是个外乡来的年轻人。他听说您老人家有一百二十岁,特来请教长寿之道的。”
那老人耳背,说道:“啥啊!知道?既然知道又问。还是那句老话:‘长寿不外乎清心、寡欲、足睡、荤戒、勤走五样。’其实没什么秘诀,说来也不足为奇。”
江永清忙抱拳作揖道:“多谢老人家指教。晚辈此来主要是……”
“爷爷别怕,你进来,我去跟老祖宗说那寿桃是我给您吃的,不是您偷吃的。”屋外突然传来孩童声打断了江永清的话语。须臾,只见一个十岁大的童子拉着先前那老者进了屋子,冲床上的老人叫道:“老祖宗,您别骂我爷爷了,那寿桃其实是我给爷爷吃的。”
老叟慌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那寿桃是太爷爷精心挑来给你的,又大又肥,你怎能随便给这小畜生吃呢?”那童子撅着小嘴道:“太爷爷,爷爷是您儿子,我是您的重孙子。咱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爷爷今个吃了我的桃,明个我再吃爷爷的桃,还不都一样吗!”
床上那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朝童子招了招,说道:“我的小祖宗,咱家十代单传,都指望你来开枝散叶了,你不长结实点行吗?”童子跑过去摸摸老人的头,又把他那枯手贴在脸上,笑嘻嘻道:“老祖宗,只要您老好好活着,我一准给您老养他十个八个小玄孙。”众人闻言大笑不已。
江永清见几个老人承欢膝下,含饴弄孙,不由暗自感慨道:“原来这孩子才是这些老人心中的宝。唉!瞧他们如此快乐,难怪个个长命百岁了。”旋即又想到自己,不由黯然神伤,默默念叨道:“师父不肯认我这个儿子,又以为我死了,真不知该有多怀念。我找不到婷儿,原也该先去拜拜他老人家才是道理,却何苦在此徘徊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