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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衰哥”,名副其实。我嘻嘻笑,领命执行。
“新送来的病人呢?”
护士姐姐美眸一横,玉指一挑:“喏,一堆人围着。”果真是壮观的亲友团。这种情况,哪怕患者情况不严重也得抓紧处理,不然我和赵琛很容易被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曾遇家属投诉,赵琛无奈:“来急诊的,谁不是很急?我跟你们无怨无仇,有什么理由偏偏要怠慢某个人?”
我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剥开围观亲友团,总算站在病人面前。是个年轻男性,右臂多处裂伤流血,其中近手腕处最严重,已用纱布简单包扎。半身的血迹斑斑。
好浓的酒气。“喝醉了?”我微微侧头,问身旁之人。
“没、没醉,我没醉。”病人卷着舌头抢先答,挥舞未受伤的左手,被我不客气地压住。喝醉了不是问题,问题是酒品不行。
“怎么受伤的?”边问边做简单的体格检查。
“他喝醉了,用手砸玻璃。”有人替代回答。我不厚道,但这理由未免太似狗血的电视剧情节了。虽然该男中音低沉磁性,我仍忍不住表情错愕。还好戴着口罩。
才一碰伤口,鼓膜立马被一阵鬼哭狼嚎震得发疼。“疼啊啊啊——,轻、轻点。”我一顿,哭笑不得瞪向始作俑者。他的表情还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可怜兮兮地盯着我。
“既然这么怕疼,干吗还用手砸玻璃?”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冲动是魔鬼吗?我不同情。
“哎哟,疼!”他一脸沮丧,“我后悔了,我好后悔啊。”啧啧,世间没有后悔药。等着缝皮、打针、吃药吧。
问清受伤经过,我的另一大任务是安抚病人及家属。“除手腕那道伤口外,其余的伤口看上去不是很深。现在的问题呢,一是怕手腕处伤到肌腱、神经这些组织,二是怕伤口里面残留玻璃碎片。”脱下一次性手套,对上众亲友团的目光,我笑得温和:“你们都是他的家人?这样吧,不要都围着,留一个人陪,其余的去那边坐一下。不用担心,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赵琛教育:说话不能太软,最好用不易察觉的命令式,而不是询问,因为医生不能被病人及家属牵着鼻子走;当然亦不可硬梆梆,人在生病中最脆弱无助,最需要医生的安慰。
他是个好医生。我受益匪浅。
我准备回去向赵琛汇报病人情况,被某男中音叫住。“医生,我朋友的伤会不会有大问题?”
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身材略显清瘦,外貌上不见得给人多有安全感,但表情冷静眼神镇定,在满是慌乱气氛的亲友团中当仁不让充当起中流砥柱的作用。
“你的朋友需要做些检查,必要时我们会请专科来会诊。”我耐心解释,“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帮助他,但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保证。”
“谢谢。”他浅笑,右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
可爱,却不失男人的气势。我回了个微笑,借此多看一眼,然后奔回工作岗位。
一上午忙下来,晕头转向。好在下午可以休息,不然晚上通宵夜班,不死也残。
“扬,你先去吃饭,剩下得交给我处理。”赵琛算是厚道,“要保持体力啊,晚上继续战斗!”
我额头黑线。
临走前随口问:“老师,那个右臂外伤的病人拍片还没回来?”忙起来就不注意时间,只觉得仿佛一直未再见那个“不可以貌取人”的男中音。
“那个啊,直接收骨科了。好像挺有背景的。”赵琛头也不抬。
我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挠了挠头,道声再见。这会儿还是食堂的吸引力比较大。
走在路上,两旁种着芒果树,叠在枝头的新叶颜色偏黄,而老叶绿得深重,对比明显。我以前总以为新叶都是嫩绿的,还以为这树是要死了,被同学当成笑话笑了好久。不知不觉就在这个南方城市生活了四年,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许多这里的生活习惯。于是回家仿佛住旅店,在这边却仍然是外地人。
越来越没有归属感。未来该往哪里走呢?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拍拍自己的脑门,努力将消极的思想驱逐出境。有时间伤春悲秋,还不如考虑一下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好呢?”某人自言自语,仍然在犹豫不决。水饺、米粉还是米饭,这是个问题。食堂的菜太油,容易增肥,可是我连着几天没吃米饭了呀。唉,减肥大业持续处于“任重而道远”状态。
正皱眉呆立呈思考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听到一声欢快的“小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刘雅。“你刚下班?”这句话很废,等同于外国人一见面就寒暄“今天天气如何如何”。
“对啊,今天有台手术,下班就晚了。”刘雅正轮泌尿外科,开口闭口是手术,“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廖成师兄。”
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始终笑眯眯站在她身后。“你好。”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我们一般称呼在读研究生们为“师兄师姐”,礼貌又不显疏离,距离刚刚好。
然后很自然的三个人坐一块儿吃饭。
“师妹现在在哪个科?”
“急诊。”我咽下一口冰冷的汤,尝出是冬瓜排骨的味道。不管在何方,食堂的汤永远只有汤而已。
“忙不忙?”
“忙。”上述对话实在太官方,我对客套的问答一向比较容易产生抵触情绪。
“小扬上一次夜班可以补休两天呢。”刘雅一脸羡慕。
“日夜颠倒,痛苦不堪。”我老了禁不起折腾,“我现在内分泌紊乱,脸上都冒痘痘了。”一边摸了摸额头的红点。
“师妹什么时候轮泌尿外?”
“……不知道。可能、大概、或许、八成,要再过几个月。”我确实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安排了,所以天地良心,我是很认真在回答,绝没有敷衍的意思。不过貌似、好像、仿佛廖师兄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接下去他终于不再找我说话了。
我在心底叹口气:虽然此男长得不错,但情商不高,鉴定完毕。
心态非常好
除去日夜颠倒及忙起来会昏天黑地外,我对急诊科是很有好感的。
护士姐姐们的护理操作干脆利索而脾气温柔体贴——这显然是长期在急诊培养出的良好品质。
赵琛是个负责任的好医生,亦是个用心生活的性情中人,另外,他缝得头皮确实很漂亮。
在我看来,同事之间若能和谐相处,工作再忙再累,亦可苦中作乐。
难得空闲时,我与赵琛会面对面而坐,聊天胡侃,话题乱七八糟天南地北。
“为什么不想当医生?”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液晶屏。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单机小游戏。
“就是不想。”我推了推眼镜框。医生这个职业太特殊,负担人命,我害怕。
“那你当初干吗报医学院?典型的吃饱了撑着。”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是没事找事做才跑来读医的。”像我这种情感永远跑在理智前头的人,一时冲动报了医学院校是完全有可能的。至于最初的理由,也许是自己刻意遗忘,也许当真是年代久远,反正已经记不清了。“我要是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拿四年青春排除一个职业选项,我还真是奢侈。
“天赋这种东西是需要挖掘的。”他用不屑的眼神看向我,“挖掘之后发现,你还真是没有。”
我华丽丽绝倒,无语凝噎。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忙碌,忙到脚不沾地,忙到恨自己分身无术。
“扬,先帮这个病人换药,然后准备那个病人的缝合。”“好。”
“扬,这个病历怎么还没写?”“马上。”
“扬,骨科王医生来了,你带他去看看病人。”“嗯。”
渐渐熟悉,失去新鲜感,只剩下重复地奔跑。现代人的刺激阈值越来越高,于是容易厌倦。
我从换药室出来,有人打招呼。“廖师兄。”我有点意外。彼此只见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他指指坐在赵琛对面的医生,微笑解释:“我跟过来学习学习。”
看样子是请了泌尿外科的医生来会诊。我点点头,看赵琛正与那位医生交流,暂时没我什么事。“刘雅呢?”我寻找话题。
“在科里。”
“哦。”看来这个话题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了。我忍不住无声叹息,摆出求知好学的模样:“考虑是结石吗?”
“应该是,不过B超没有看到结石。”他干脆拿过那张B超检查报告单,详细讲解解剖、生理外加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