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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莞太后下了懿旨之后,眠月阁便成了宫里的忌讳。我日日在眠月阁的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时间便飞逝而去。心里渐渐磨出厚茧,没有人可以看见我包裹在茧里的裂开了口子的心。
隆仁依旧没有来眠月阁,我的等待渐渐失去了意义。每夜从梦中惊醒,莞太后的那句煞星不停地在耳边缠绕,泪水湿透锦被。
我知道自己应该坚强起来。莞太后和梁韵已经对我产生了恨意,我必须要开始保护族人们的安全。我要尽快通知爹爹做好准备。我决不能让任何人因为我而丢失性命。
我迫切地需要出宫一趟。可是没有了令牌我根本无法踏出皇宫半步。于是心生一计。隆仁,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是逼不得已的。
戌时。我知道每夜隆仁批阅完奏折都会经过莞心湖回乾宁宫。我唤素儿拿来了古琴,在眠月阁的庭院里坐下开始静静地撩拨琴弦。一曲《长相思》伴着我寂寞等待的心幽幽地穿过高高的宫墙,透过沉沉的湖水,在这朦胧的月夜像水一般流动。
我记得第一次弹奏此曲,将隆仁带到了我的身边。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曲子是嫣然公主最喜爱的琴曲。我用尽心思苦练这支曲子,常常在隆仁来眠月阁的时候弹给他听。直到有一个夜晚,他从身后抱住正在弹琴的我,在我耳边轻轻地告诉我,我的琴技已经超越了嫣然公主时,我终于看见他眼里闪烁的光芒真正只属于我一个人。那夜,我睡得那样香甜。我知道,我的琴声已经不仅仅是隆仁的回忆,而弹琴的我也不再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今夜,今夜隆仁是否依旧会在琴声里再次踏进这个他数月未进的眠月阁呢?
琴弦在我的指尖轻轻地振动,月光像纱一样轻柔地落在我的额上。我摒退了所有的宫女,只留了素儿在身后。
终于,红色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我的心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既然不要朕来看你,为何要用琴声来引朕来这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皇上万福——”素儿早已跪下请安。
我转过身子,定定地望着隆仁消瘦了许多的脸庞,心里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皇上——”
“为何不肯求朕来看你?为何要这么倔强?朕毕竟是天子……”
我伸手捂住隆仁的嘴,轻轻地摇头:“皇上,不要说话,让丹儿就这样靠着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隆仁紧紧地抱住了我,他温热的气息在我的额上犹如片片羽毛抚过。他托起我的下巴,在我湿润的唇上印下了最缠绵的吻。
“丹儿,你可知朕多么想你,多么地想你!”
素儿早已悄悄地退了下去,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隆仁在月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丹儿,你还在生朕的气吗?”隆仁抚着我的脸庞轻声问道。
“不,是臣妾不好,华妃娘娘才会失去龙子。臣妾对不起皇上。”我伏在隆仁的胸前哽咽道。
“不,不关你的事,这件事是朕的错。华妃如今情绪很不稳定,朕已经让太医好好为她调理了。应该过些时日会慢慢好起来。”隆仁看着我似乎想起什么,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丹儿,那日你为何要和鲁阳王一起?”
“那夜,臣妾得知华妃娘娘怀了龙子,心里难过便在崇明殿前坐了一会儿。谁知鲁阳王那日也碰巧没有离开。我知道那天是他生母梅妃的忌日,便安慰了他几句。皇上怀疑臣妾吗?”我凝视着隆仁。
“朕只是不知道你为何要骗朕,还要将朕推到华妃那里。你明知朕对你……”
“皇上,不要说了。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让素儿备了酒菜,臣妾好久没有陪皇上喝酒了。近来皇上清瘦了许多,一定太过操劳国事了。”我挽着隆仁的手一同进了屋内。
屋内的红烛“哧哧”地吐着火苗,隆仁睡得香甜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
我轻轻地抚着他长出胡茬的脸,不禁泪流满面。
桌上的酒杯还在烛光里闪着金色的光泽。
隆仁,我不可以让爹爹舅舅因为我而丢失性命,我更不能让那些无辜的族人因为我而满门抄斩。我只能这么做,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很快就回来。
子时,我穿着小林子的太监服,骑着快马举着隆仁身上解下的腰牌,一路策马狂奔出了皇宫。
进了洛园,爹爹和舅舅见我吓了一跳。我匆匆地将宫里的情形告诉了爹爹。
“爹爹,太后已经对我起疑了,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梁韵一直认为是我害她失去了龙子,对我恨之入骨。你和舅舅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因为丹儿而……”我握着爹爹的手眼泪簌簌而下。
“丹儿,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你这样鲁莽地出宫,万一被皇上发觉,被太后发觉该如何是好。这深宫就好比硝烟弥漫的战场,你一不留神就要丢失性命的。你让爹爹怎么放得下心啊。”爹爹望着我一脸担忧,“你还是快些赶回去,千万不要出什么事端才好。”
舅舅和爹爹连夜将我送出了洛园。
弯月西沉,我在路上骑着马一路狂奔,风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
天空渐渐开始泛白。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隆仁醒了吗?
龙颜大怒
黎明时分,我终于通过重重关卡回到了眠月阁。
推门而入,眠月阁里寂静得有些可怕。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劲地在心里祈祷着隆仁不要在我进屋前醒来。
只是事事不能尽如人意,老天似乎没有听到我一路的祷告。还未进屋,我便看见院子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心里一惊,抬眼的刹那已经望见隆仁满面怒容地坐在正堂的红木椅上。地上是许多茶盏的碎片。
我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顿时虚软了下来,艰难地挪着脚步朝屋里走去。
“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地欺骗朕?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隆仁双眼通红,端起手边滚烫的茶盏便朝我掷了过来,“你给朕说说,你拿朕的腰牌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私自出宫?”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我的裙摆,疼痛从腿上扩散开来。
不,我不能说自己回了洛园,这样会连累爹爹和舅舅的。
我的心七上八下地乱跳着,脑子里一片混沌。屋里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可以听清。
隆仁的脸阴沉得可怕。
“你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出来了吗?”他终于开始咆哮。
我从来没有看见隆仁如此愤怒的样子,一下惊呆了。
天,我该怎么办。说出来会连累爹爹和舅舅,不说会连累更多的人。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啊。不知道太后知道了没有,万一她知道了此事……
我不敢再想下去。
“洛紫丹,你不要以为朕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昨夜你居然串通宫女对朕下药。你知不知道,单这一条朕就可以将你们全部人都满门抄斩!”隆仁从椅上站了起来。
所有的宫女太监此刻全都吓得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这时,素儿竟然跪着爬到了隆仁跟前哭着说道:“皇上,才人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的。才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苦衷。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才人瘦得都不成人样了,她日日都在思念皇上,夜夜都在梦中哭醒。别人瞧不见,只有奴婢在才人身边看的最清楚啊。皇上,才人这样爱你,才人不会对不起皇上的……”
我听到素儿如此拼命为我求情,心里感慨万分,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素儿,大声哭道:“素儿,你别再说了……”
“你这贱婢,朕何时问你话了。黄培德,过去给我掌嘴!”隆仁此刻正在气头上,见素儿为我求情,更加气愤异常。
黄培德领命推开了我,朝素儿“劈劈啪啪”地掌起嘴来。
我见素儿因为我受罪,心里疼痛不已。我一把拉住黄培德的手,跪在地上冲着隆仁喊道:“皇上放过其他人,不关他们的事,是臣妾一人所为。求皇上不要再打素儿了!”
素儿的头发被打得散了开来,嘴角也渗出了鲜血。我的心仿佛已经裂开了一般。都是因为我才害的他们跟着我一起受罪。
“来人,将其他人全都押下去,等候朕的发落。”隆仁朝门外的御林军下旨道。
御林军很快便进来拉走了所有的人。素儿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才人,你将苦衷说给皇上听啊,不要委屈了自己……”